秦越人吩咐江朔将独孤问扶着立起,独孤问尚未甦醒,江朔双手插在他腋下,运起神功轻轻一举,便将独孤问立直起来,只不过独孤问自己完全不需用力。秦越人嘉许地点点头,又取了两针,分别从独孤问双足脚跟后刺入,仍以圆针推拿,这次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才从两胁后腰的京门穴中取出长针。
四枚长针吸附的粉末越来越少,取出最后一枚长针时,针身上的粉末已几不可见了,全行俭仍是协助秦越人止血、包扎,他配合秦越人的手法越来越熟稔,几乎是秦越人这边刚一取出长针,那边全行俭立刻就止住了血。
取完四枚长针,秦越人襟下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他抛下手中的铍、圆二针,长吁一口气道:“朔儿你可以把独孤老丈放下来了。”
早有医师脱下长袍在地上铺好,江朔横抱独孤问,将他放在地上,独孤问的脸上黑气已经消退,再摸他脉象,虽然依然虚弱,但已经恢复规律、稳健地搏动了。
江朔叉手道:“秦大贤真乃当世神医,看来爷爷已经脱离险境了!”
独孤湘也收敛起一贯的嬉笑顽劣,对着秦越人郑重叩首道:“多谢秦大贤救命之恩!”
秦越人伸双手虚扶一把,微笑道:“小妮子快起来,我运针后身子虚弱,搀你不起,你快起来,这我可受不住。”
独孤湘仍不肯起来,韦景昭在她胁下一拂,道:“湘儿,不要拂逆秦大贤的意思,你快起来吧。”湘儿这才借着韦景昭一拂之力站起身来。
秦越人道:“不过么,这还只是过了第一关,独孤丈中毒已久,早有毒质渗入心脉,不可能尽数拔除,还需渡过几道难关才能痊愈,不过么,这可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还得徐徐图之。”
韦景昭道:“不错,此地并非久留之地,我们速速离去吧。”
众医师亦随声附和,秦越人对韦景昭和孟芦道:“韦道长、孟贤侄,我不善行旅之事,还请二位代为擘画。”
确实,秦越人虽是当世名医中资历最深的,但他只善医道,并无运筹之能,韦景昭是茅山大师兄、孟芦是孟余堂的少东家,颇有领袖之能,请此二人带领众人南下可谓得人。
契丹众骑士见江朔等人要走,也都要跟随护送,众医师都是唐人,虽然江朔给众人解释了契丹人造反是被安禄山逼迫的,众人也都见识了安禄山手下孙孝哲的凶蛮,但总是对契丹还心存芥蒂,见契丹人要随着一起行动都面露难色。
江朔自然看出此中关窍,忙对塔里古道:“塔里古大哥,你得到讯息解救我等,我甚感激,但契丹二部此番南下可不是为了护卫我等,还有大夷离堇安排下的军务要事,不可耽搁啊,依我说现在赶跑了孙孝哲,此间无事,我们就此分别,二位先按大夷离堇布置,破坏燕军辎重为要,我等自行南下,料无大碍。”
杭翰仍不答应仍要和江朔结伴同行,塔里古却年纪更大,更为持重,一方面江朔所言不错,另一方面他如何看不出大唐医师对契丹人不心存畏惧,便劝住杭翰,对江朔道:“朔兄弟说得不错,我们还肩负军务在身,不得与兄弟多做盘桓,今日就此分别,来日有缘再见!”又向着秦越人及韦景昭、孟芦叉手道:“诸位大贤,一路保重,我等这就去了。”
秦越人等人忙叉手还礼,双方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塔里古和杭翰这才率领契丹骑兵向西下山走了,想来是他们人少,所用战术并非在平原开阔之地与燕军硬拼,而是在医无闾山中与燕军游击。
众医师直到契丹骑军走得远了,这才壮起胆子下了棋盘山,从角门回到北镇庙中,穿过东廊道,到御马殿前取了车马,这些名医是各自分头来的北地,有骑马、有骑驴,也有坐马车的,更有人携带了不少奴仆婢子随身服侍,只是方才东苑地动山摇,先是燕军,后是契丹人,这么多骑兵来往冲突,众仆役早已吓得大半逃了,当然也有不少忠仆留下来,因此虽然车马场中一片狼藉,车马还都被留在了原地。
韦景昭道:“这些杂役走了倒也好,否则人数众多,仆役又非人人骑马,反倒成了累赘。”
此前给众人引路的苍头都来自孟余堂,这些苍头基本都留在原地,看来孟芦的统辖之能确实不差,他指挥各苍头将套车的马解下来,将不重要的行李尽都舍弃了,让众医师都改骑马,苍头仆役则有马乘马有驴乘驴,只有李腾空、叶清杳师徒的黑白二卫甚是神骏,故仍乘坐二卫。
朔湘二人也寻回自己的两匹宝马,独孤问仍然未醒,干草玉顶黄老马仍驮了江朔和他两人,独孤湘则自乘了桃花叱拨,与来时情景何其相似,只是不见了李珠儿。
在韦景昭和孟芦擘画指挥之下,众医师很快做好了准备,再度上路。他们出了山门却不再回转怀远守捉城,而是先笔直南下,再转而向东直奔辽东而去。一路东行并未见到燕军,孙孝哲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燕军亦万万想不到众医师会不走西路回中原,反向东行,因此一路并无人阻拦。
行不多远,便到了辽水北岸,此时夏汛未至,辽水上有浮桥连通,众医师都有司舆签发的过所公验,更兼有中官辅趚琳同行,看守渡口的官兵如何敢验,连江朔、独孤湘这样没有公验的也尽都放过了,渡过了辽水便是辽东襄平城,此地已非燕军控制的营州地界,进入安东都护府了。
第225章 观炁辨人
襄平是辽水东岸的守捉城,城不甚大,亦有唐军把守,只是衣着、旗号与燕军多有不同,果然是安东都护府的人马。
一百多医师自然不可能都是一般心思,也有不信邪的,辞别秦越人向西循着原路返回,更有径直回去怀远镇的,但随着秦越人一起东来的仍是大多数,来到襄平的不下七十人,小小一个守捉城哪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逆旅客店?况且众人渡过辽水时日头早已西坠,此刻天空繁星点点,夜色正浓,守城兵卒自也不会开关放他们进城。
正在为难之际,大无信道:“襄平城东面山中有一座大寺,名龙泉寺,寺中大殿广大,七十人借宿料也无妨。”
秦越人和孟芦、韦景昭商议一番,道:“能在寺中借宿最好不过,一来我们人多,寻常逆旅也住不下,二来投宿寺庙,不与官府打交道,也少了麻烦。”
当即由大无信当先带路,众人策马绕过襄平守捉城向东行不到五十里就进山了,十几名茅山道士对于夜里行山路很有经验,道士风餐露宿,走夜路宿荒山都是常事,众道士不待韦景昭招呼,便砍下树枝制成火把,北地多油松,制成火把比其他树木更佳,不一会儿就制成了几十支火炬,分发给众人,众人挈着火炬沿着山路行进。
通往龙泉寺的山路并不陡峭难行,山中有一条小河,名为甜水,山路便顺着甜水河迤逶向南,路面甚为平坦开阔,众人尽可以策马前行,又行了三十里,见山中偌大一座寺庙,这寺院坐北朝南,背依峭壁,依坡而起,东西峰峦壁立,前临幽谷,只见山门隐于一片苍松翠柏之间,其后数不尽的屋廊若隐若现,虽窥其一角但已可想见十分广大。
江朔赞道:“没想到北地还有这么大的寺庙。”
金乾运道:“在唐人眼中的北地,出了营州可能就都是蛮荒未化之地了,其实三教在北地盛行与中原无异,莫说辽东还是大唐安东都护府的辖地,就是在我新罗国中,这样广大的佛寺也不在少数呐。”
其时龙泉寺的山门早已关闭,众人中孟芦最善交际,便公推他去叫门,孟芦上前拍打门环多时,才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比丘僧探出头来,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似乎是新剃的头,头皮锃亮没有一丝青茬,那僧人不耐烦地道:“何人深夜在此扬铃打鼓?扰人清静。”
孟芦忙叉手道:“小师傅,我们是往白头山去的药商,错过了宿头,恰见贵寺广大,还请师傅行个方便,让我等借宿一晚。”
那僧人伸头向外望了一眼,道:“敝寺窄小,容纳不下这么许多人,还请去别处吧。”说着退回寺内就要关门。
孟芦忙伸手一抵山门,道:“小师傅,夜已深了,山中无别处可宿,还请行个方便。”
那僧人不耐烦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夹缠不清?都说了没处住,快走,快走!”说着就要关门。
孟芦手上不放,脸上仍是赔笑道:“佛门广大,还请师傅大开方便之门,我们也不需客房,就在大殿中借宿即可,再不济,在廊下忍一宿也行啊,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
那僧人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知你们是客商还是强盗?怎能放你们进寺?”
韦景昭身后的师弟韦渠牟听了怒道:“你这沙门好不修口德,我等哪里像强人?”韦渠牟和韦景昭本是兄弟,同时投入贞隐先生李含光门下,因此他既是韦景昭的弟弟又是他师弟,但韦渠牟性子不同于韦景昭的沉稳厚重,他脾气火爆,见这僧人说话不当不整,当即出言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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