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这头距离河面已有数十丈,另一头却拴在峡河对面的一座孤峰的山脚之下,距离河面不下百丈,峡谷中不时有疾风穿来,吹得铁索剧烈地来回摆动。
司马青云指着对面的孤峰道:“这就是斗极峰,这条铁索是通往斗极峰唯一的道路。”
江朔这才知道斗极峰原来是一座孤峰横绝的山峰,叶归真道:“嘿……这魔教是把铁索桥上的木板都拆了吗……这也不对啊,铁索桥至少得由四条铁索吧?这只有一条铁索,难道叫人学猴儿攀过去吗?”
司马青云叉手道:“叶天师说笑了,这铁索桥本就如此,并非魔教破坏的,当年召开大会,之所以选在斗极峰上,就是因为此山四面都是绝壁,常人难以攀爬上去,在上面比试武功不受打扰,更有一节,这铁索也是一道考验,能顺着铁索上山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盛会。”
江朔心想难怪“九教大会”会选在斗极峰上,若世上各门各派各教之人都涌上峰去,别说比试了,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选在此山上,功夫不济的人只能望峰兴叹,确实是少了不少麻烦。
磨镜老人抬头看天,道:“不早了,上山吧。”
说着轻轻一跃,踏上了锁链,他一踏上锁链,铁索就急剧地晃动起来,磨镜老人站在铁索上也禁不住左摇右晃,看来颇为惊险,他却顺着铁索向前越走越快,倒不是他故意显露武艺,而是铁索这头低那头高,若不走得快些,无法冲上对面山崖。
磨镜老人走到峡谷中心时,在岸上看来已如飘零一叶,仿佛随时要跌落峡谷,峡谷下虽然有河水,但河水甚浅,正要落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然而磨镜老人虽然看似左摇右晃,脚下却丝毫不停,一会儿功夫就踏上了对岸,江朔知道他这是用自身的晃动抵消铁索的晃动之力,因此能黏在铁索上有惊无险地走到对岸。
司马青云道:“下一位谁来渡河?我三人这链条走得多了,由我三人压阵。”
司马青云这样说,崆峒三圣自然是都能走到对岸的,但他们门下的弟子可就未必有这个能耐了。
江朔道:“我来!”刚想上前,却被叶归真抢了先,叶归真道:“哎……小子不懂尊老,让我老人家先走。”
说着一跃上了铁索,江朔心中还真有担心这位前辈,他看来疯疯癫癫的,可千万不要走到半路疯病发作,坠入峡谷。他刚想要上前保护,却见叶归真在铁索上再次一跃而起。
这铁索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纵跃而行可实在是太疯狂的,方才磨镜老人脚步虽快,却也是贴着锁链疾行,因为铁索在风中并非规律摆动,左右摇晃非常混乱,并无一定之规,跃在空中如何能找准落脚点?叶归真却在铁索上如猛虎般连续纵跃,实在是骇人心魄。
果然叶归真在铁索上才纵跃了十多次,西边忽有一阵疾风吹来,铁索向着东面远远荡去,眼看叶归真就要坠入峡中,众人都齐声惊呼起来。
他却毫不惊慌,在空中张开双臂,如大鸟般盘旋,在空中硬是转个半圈,右脚足尖踏到了铁链上,紧接着又盘旋而起,左右飞环,行进时显得颇为俊逸。
然而好景不长,叶归真仿佛脚下突然一滑,向前冲出,由于铁索是不断向对岸升高,叶归真一扑之下,已经落到了铁索下面,众人再次惊呼起来。
却见叶归真双手一举,抓住铁索如猿猱般地向前一荡,向前飞纵,在铁链下连着荡了好几下,才翻身重又上了铁索。
这时铁索已经开始急剧向上升高了,叶归真足尖连点,彷如灵鹿,既快且捷快速前进,很快就到接近了对岸。
然而以他的速度要冲上对岸似乎力有不逮,众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却见他忽然大喝一声,双足猛踏铁索,如熊罴一般迈着沉重地步伐,那铁链竟似被他牢牢踩住,摆动幅度都变小了。
叶归真就这样一步一步踏到了对岸山上。
第410章 各显其能
叶归真这一路看似惊险,实则是展示了虎、鹿、鸟、猿、熊五种不同的步法,司马青云赞道:“南阳叶氏这门五禽戏的功夫果然了得。”
相传“五禽戏”乃汉末神医华佗所创,传承近六百年,汉人多有习练,但都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江朔今日见了叶归真的身手,才知原来五禽戏也可化为一门极高明的武功。
江朔刚想踏上铁索,忽然想到卢玉铉内力已失,王栖曜轻功不佳,恐怕凭自己的功夫都上不了斗极峰,便对卢玉铉道:“卢郎,我背你们渡峡。”
不想卢玉铉却摇头道:“少主,之所以用锁链连通斗极峰,好比一道关锁,能上得峰去的都是绝顶高手,我和曜郎若在少主帮助下勉强登山,也只能是你的累赘,不若我们这些过不了铁索的人就在此等候吧。”
江朔心道,不错,别的不说,单是那日吐蕃来的铁刃悉诺罗和马祥仲巴杰就都不好对付,若是山上都是这样的邪魔外道,自己确实难以照拂卢、王二人,只得点头称是,让他们自己小心。
程千里和仆骨怀恩也道自己练的是外家功夫,轻功不佳,无法渡过峡谷,只能留在原地。
其实这是卢玉铉刚刚和他们商量好的,斗极峰上高手众多,他们几个上得峰去也帮不上忙,但这斗极峰只有铁索这一条路上下,若有人在山下破坏,那江朔等人不是没了退路?因此几人半真半假,借口不上斗极峰,而在峡谷中藏身守备。
江朔环视一圈,忽然发现自己这批人中间恐怕只有自己和睿息有本事渡过铁索,果然睿息对怀瑾道:“你留在此处,我去峰上看看。”
怀瑾自知实力不济,向睿息点点头,睿息飞身上了铁索,快步疾行,他的功夫来自外域,身法与中原武术大异其趣,只见他身段笔直,在铁索上平趟过去,远远看去如同一段枯木成精相仿,江朔心想这西域传来的摩尼教功夫和东瀛日本人的功夫倒是恰好相反。
井宽仁和井真成父子二人所修习的志能便之术,都是弯腰拔背,贴地而行,可不是正与摩尼教这直挺挺的身法相反么,想到井宽仁,江朔又不禁想到他去追湘儿之后就再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然这个“怎么样了”恐怕更多的还是在想湘儿。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睿息也已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胭脂峡,除了江朔就只有崆峒三圣还有渡峡之能了。
江朔转头对江湖中弟兄道一声保重,自己跃上了铁索,他无意在众武林耆宿面前卖弄手段,只是施展穿星步中最基本的步法,一路顺着铁索飞奔上峰。
这一下看似平平无奇,峡谷两岸的磨镜老人和崆峒三圣这样的一流高手,却看得出门道,其他人在铁索上行走时,铁索总会不可避免地上下震颤,而江朔在铁索上行走时,铁索却自顾自地来回飘荡,仿佛上面根本没有人一般,足见江朔轻功提纵之高妙。
江朔到了斗极峰上,回头望去,胭脂峡另一侧的山崖比这边低了数十丈,顺着铁索上山时还不觉得,此刻放眼望去才愈觉其险。这时崆峒三圣也顺着铁索上来了。
此前众人登山都是逐一通过,因为每个人的脚步都会造成铁索不同幅度的震动,若同时有两人以上在铁索上走动,势必造成不可预测的扰动,因此安全起见,都是一一通过铁索,连磨镜老人也不敢托大,但崆峒三圣居然三人一齐踏上铁索,难道他们此前隐藏了真实的实力?
江朔再仔细看时,却见原来三圣各自抱了乐器在怀中,司马青云和诸葛静虚的琴瑟江朔是见过的,此前三人斗法之际被震断的琴弦早已修复,而铁筝道元的铁筝,江朔却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三人是同奏一曲,和着曲调的拍子,一同迈步,这样每次都是同起同落,三人犹如一人,这才能好同时走在铁索之上。
这时只听司马青云当先歌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诸葛静虚和铁筝道元叠歌:“客舍青青柳色新。”
诸葛静虚继而歌曰:“劝君更尽一杯酒。”
司马青云和铁筝道元叠歌:“劝君更尽一杯酒。”
又换做铁筝道元独歌:“西出阳关无故人。”
三人齐声歌道:“西出阳关无故人!”
此曲声调婉转凄断,词意有离别之意,此刻唱来颇有慷慨悲歌之感。
歌毕,三人也已到了对岸山上。
磨镜老人和叶归真皆不通音律,江朔却插手道:“三位前辈一曲《阳关曲》以三叠之法歌之,一唱三叹,气韵悠长,更以曲协步,三人同登,令人钦佩。”
铁筝道元喜道:“江小友,你竟然识得此曲么?”
江朔道:“此《阳关曲》乃维摩诘居士所作,为送好友元二出使安西所作,维摩诘居士自名其诗曰《渭城曲》,取自第一句,后谱曲歌之,曲名《阳关》,却是出自最后一句。”
王维所作的这首曲子颇适合三人琴瑟筝同奏,他们因此拿来合练,却不知这词曲中的典故,铁筝道元道:“没想到江小友小小年纪,不仅武艺高强,竟还经纶满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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