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挣扎、无措、悲伤,都在这一瞬之间,被强行按耐、压缩、封存,一切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吻依旧很有分寸地落在了他的嘴角。
在身体交错的阴影里,段忱林趁机低声解释:“是设计师做错了尺寸。”
邵惜“嗯”了一声,状态如常,看起来毫不在意。
当然是做错了尺寸,但到底是设计师做错了还是段忱林下意识提供了错的尺寸,他没有问,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总不能是设计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做成了陈时津的尺寸吧。
宴席正式开始,段家和邵家请了许多大热明星,一一上台表演,流光溢彩,歌舞升平。
按照安排,他们要回到房间换一套更为隆重的大红礼服,段忱林脸色很凝重,他蹙着眉,道:“抱歉,邵惜,别生气。”
邵惜把小黑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摸着顺滑的毛,动作缓慢而稳定,他说:“我没生气。”
段忱林顿了下,侧过头,认真承诺:“我会重新补一个对的给你。”
“不用。”邵惜说,“不补也没关系。”
皮鞋踏在反光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段忱林沉沉地盯着邵惜,那目光似乎是想穿透邵惜平静的外表,窥探内里真实的波澜。好半晌,他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
两人的礼服早已被精心熨烫好,悬挂在休息室里。
邵惜那套格外重工,结构繁复,没法靠自己一个人穿好。
造型师正在给段忱林整理发型,段忱林对镜子里邵惜说:“过来,我帮你弄。”
邵惜顺从地走过去,转过身,背对段忱林。
段忱林熟练地将扣子系好,从尾椎一颗颗到后颈,有人在,他没法做太亲密的行为,只能顺着手臂往下,将邵惜的手包进自己手心里。
他低下头,再一次道:“不要生气,邵惜。”
邵惜挣脱开段忱林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段忱林嘴上让他别生气,但总觉得希望他生气一样,抖m吧,他因这个联想还好笑地笑了一下。
段忱林手指蜷起,沉默地看着邵惜的笑容。
房门被敲响,段母出现在门口,催促道:“好了吗?要去敬酒了。”
邵惜点了下头,率先往外走。
段忱林下颌线紧绷,只能跟上。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一眼望去,足足有上百桌。
两家联姻,排场极大,所有酒水自然是顶尖的,这也意味度数不低、后劲十足。
饶是邵惜自诩海量,面对这一桌桌敬下去的车轮战,都觉得自己坚持不到最后,更何况段忱林这个酒量不好的。
为此,两家早有准备,一支由能喝会道的亲友组成的队伍严阵以待,计划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负责挡酒代酒。
可邵惜像是气氛到了上头了,结婚了高兴,又像是被某种无形情绪驱动,每每举杯,都是一饮而尽。
姿态洒脱,引得长辈一一叫好。
邵惜便弯着眼睛笑,大大方方的,他一向很讨人欢心。
本来洋酒就不能喝急喝快,不然只会加速醉,一开始还不会发觉,一到那个临界点,就会一下子懵掉。
很快就敬到了陈家那桌,要是以往,邵惜少不了要到陈时津面前逗弄犯贱几句,可今天,他却看都没看陈时津,只微笑着同其他长辈寒暄,然后再次干脆地仰头一灌。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胃壁,众人簇拥着新人移步到下一桌,邵惜余光一瞥,陈时津拉住了段忱林,说了点什么。
段忱林侧耳倾听,点了点头。
邵惜笑得更开了,肚子却有点难受,想吐。
一连喝了十几桌,酒精慢慢麻痹了神经,段忱林在盯着邵惜的手发了一会呆、又惊醒之后,猛然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涣散了,他不动声色地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挡酒的人一惊,仔细打量了下段忱林,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既不上脸也不踉跄,说话还很有条理。
刚好喝到朋友一桌,大家彼此熟稔,都是年轻人,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段忱林偏头看向身旁的邵惜,耳朵和脖颈已然闷红一片,眼神也开始飘忽,他拉一下邵惜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提醒:“喝慢点。”
不料邵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这明显的拒绝落在周围朋友眼中,立刻引来一阵哄闹:“邵惜都还能战呢?段忱林你怎么先怂了!打他!”“就是!这才哪到哪,可不能认输啊!赢过邵惜!”
这帮人都知道两人从小斗到大,这不,连激将法都是打来打去、谁输谁赢的。
起哄声如同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段忱林被拒绝了一天的压抑,他薄唇微抿,不再多言,淡淡地拿起酒杯,朝前伸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虽然后续亲友团尽力周旋,挡下了大部分酒,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各有各的醉。
盛大的宴席总要散场,宾客陆续离去,一片狼籍中,陈时津面露担忧,走了过来。
邵母说:“没事,时津你先走,我们还要善后,他俩醉成这样,晚点我们直接让人送他们到楼上的套房休息,省得来回折腾了。”
陈时津知道自己留到最后确实不合时宜,他只是朋友,并非至亲,他点了点头,道:“辛苦叔叔阿姨了。”
当意识艰难地从深渊上浮,最终突破海面时,邵惜首先感受到的是头顶陌生水晶吊灯的光,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冰冷地切割着他的视线。
他静静地仰躺在床上,直到不远处传来的声响将他惊扰。
他慢吞吞地把头侧过去,透过朦胧的世界,看到段忱林从水汽中走出,头发乱七八糟地滴着水,浴袍松垮地系着,打了一个很乱的死结。
邵惜移开目光,不愿再看,只撑着手臂坐起身,剧烈的眩晕让他不得不低头在床边缓一会,才勉强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
他一点不想在有段忱林的房间里待着。
他……讨厌段忱林。
自顾自地走到一半,一股巨大的力猝不及防地将他拽回,他踉跄着回头,撞进段忱林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段忱林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声音低沉得像压紧的弦,“所以,这就是你思考了一个星期思考出来的答案吗?”
什么思考,什么答案,邵惜的大脑被酒精浸泡得一片混乱,压根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但面对段忱林,气势上不能输,他漫不经心地笑下,顺着对方的话应道:“是,如何?”
“为什么?”段忱林平静地问,“是因为还喜欢陈时津吗?”
……陈时津?他也不要喜欢了。
他现在谁都不喜欢,谁都不要喜欢了!
见他不说话,段忱林像是得到了确认,了然地点了点头,眼神彻底冷下去。
邵惜被他眼里的攻击性刺到,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吗?有什么好来质问我的?”
“我为什么不能问?”段忱林面无表情,“那我们前阵子算什么?”
什么什么,邵惜脑子嗡嗡作响,重得像往里面塞了一块铁,他不理解段忱林的话,只被段忱林冷硬的语气激起火气,“关你什么事?!”
不要再来问他了!很烦!他不知道!
段忱林顶了下牙尖,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一字一顿地重复:“关我什么事?”
两个不清醒的人吵架,就会话赶话,以往所有的争执与旧怨都成了此刻的利刃,邵惜口不择言道:“是啊!我什么都得告诉你吗?四年前你出国,不也没和我说吗?”
段忱林嗤笑一声:“反正你也不会来不是吗?我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呢?”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邵惜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房间诡异地变得安静,沉默得让人觉得不对劲。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他和段忱林吵得面红耳赤,越来越激烈,那么一般是小事,但只要某一刻急转直下,变得异常,变得凝滞,那往往难以简单收场。
果然,段忱林往前一步,逼视着邵惜,问:“那我们还要做朋友吗?”
朋友。
邵惜眼睛一眨。
那我们还有必要做朋友吗?段忱林挑衅的话落入邵惜的耳朵里。
段忱林竟然要拿朋友关系来威胁他吗?那段忱林和随随便便就将“不要做朋友了”说出口的陈时津有什么区别?
是你们两个先背叛了我。
喝醉了的邵惜都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可见接下来的话有多重。但此刻酒精和火气上涌,让他悲痛欲绝,冲动得难以自抑,他决绝地说:“……那就不要做了吧!”
他再待不下去了,猛地拧过头,快步走向门口,手指终于握上了那冰冷的门把手———
然而不等他将门拉开,他的手腕再次被用力钳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疼得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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