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铃的心口阵阵发紧,干脆错开视线,轻声道:“你当初对我的好,有几分是发自真心,又有几分是因为‘我要想办法获得他的信任,让他留下配合研究’的需要呢?”
“你自己分得清吗?反正我分不清。我也很想再相信你一次,真的很想……但我现在做不到。”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低下头,近乎是央求般地无助道:“涡斑病的解药已经找到了,你不需要再演下去了,回到你的世界,继续你原本的生活吧, 好不好?”
说着说着,鼻腔一酸,眼眶发烫。他睁大眼,慌忙将脸低下,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让这个人看见自己流泪了。
毫不犹豫地转身,步伐凌乱地跑开,风声呼啸着从耳畔掠过——
“我分得清。”身后的人说。
颜铃脚步一顿。
“也会让你看清的。”他听到周观熄这样说。
浪声依旧,月光皎洁,银铃轻响。他没有回头,只是重新迈开脚步,继续向树林深处跑去。
乐沛岛的情花节如期将至。
小岛上的生活素来恬适安然,族人们便总爱在这份静好中寻些乐趣。
一年一度的情花节,是男女老少互赠亲手编织的花环的日子——有人借此含蓄传达绵长情意,也有人只为表达纯粹的友好与敬意。无论如何,都是个热闹而美好的日子。
往年情花节,颜铃总是收花环的大户,今年又多了一个“归岛英雄”的名头。于是节日虽在明日才开始,但在今天清早,便已有不少姑娘与孩子提着花篮驻足到他家门前,若有若无地探头张望,互相推搡着,低声笑着,又嬉闹着散去。
颜芙采了花回来,先在家门口硬着头皮打发走几个年轻孩子,才穿过那熏人的花粉香气,连打几个喷嚏进了屋:“……你这臭小子,真是该死的受欢迎。”
当事人背对着她坐在藤椅上,对屋外的热闹浑然无觉,低着头,不知在忙什么。
颜芙定睛一看,只见他正用小杵在臼中细细捣着药泥状的东西,手边放着几只她没见过的瓶子,瓶身上的镶嵌纹理与工艺……似乎是只有族中长老才会使用的。
“忙什么呢?”颜芙好奇地问。
“……随便调些香粉。”颜铃手指微顿,答得不露痕迹。
颜芙没多想,侧脸又打了个喷嚏,将花篮放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花环交给你了。喏,款式和对应的赠送人都写在上面了,别编错。”
颜芙对花粉向来不耐,这么多年来,颜铃早已习惯充当她制作花环的助手。
他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默了良久:“八个花环?——阿姐,你不如去海里捕鱼吧。我看你比罗叔还擅长撒网。”
颜芙呵呵一笑:“彼此彼此吧。总比有人门外围着小姑娘们不说,海滩上还留个情债来的强……”
“……”颜铃深吸一口气,刷地一下站起了身,拎着花篮向门外走去:“我去外面编。”
坐在台阶上,他展开颜芙备注好的纸条:常见的花卉,可编成大小统一的花环,赠予好友;而那些颜色鲜亮、较为少见的新品种,则被选来赠给容貌体态出众的青年,这些才是颜芙真正的潜在心动对象。
因此,岛上的年轻男孩之间,自然也存在暗自较量,看谁今年收到的花环更大、更新鲜、更用心。只是今年,颜铃没有心思去接受别人的心意,也没有余力给出任何回应了。
他按照颜芙的指示,机械地将花朵分类,埋头编织起来。
天色渐沉,乌云低垂,远处隐约传来雷声。颜铃仰起脸,怔了一下,雨点已淅淅沥沥沿着屋檐细珠般地坠下。
他无端地有些心神不宁,抬眼望去,便见三胞胎抱着脑袋,一边尖叫,一边在雨中飞奔而来。
颜铃一愣,连忙招呼她们到屋檐下,先避一避雨。
眼前三个小东西淋成了落汤小鸡崽,冻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颜铃叹了口气,转身回屋拿了干燥的毛巾。
可再出来时,却见三个小姑娘缩在屋檐下,脑袋挤在一起,唇前同时鼓着三个巨大的泡泡——红的、黄的、蓝的,淡淡的水果香气氤氲在潮湿的雨气中。
颜铃怔住。他认得那是什么,曾在超市中见过。
“你们的泡泡糖,哪里来的?”颜铃问。
“啪”的一声,阿沐嘴边那颗巨大的果味泡泡炸裂,糊了满嘴。
她眼神游移,慢吞吞地用舌尖把泡泡糖卷回口中:“就……就海边的白衣姐姐们给的,之前我们约定好了……”
颜铃原本并未多想,但她嗫嚅得太明显,于是一字一字、面色平静地又问了一遍:“哪里来的?”
“大、大、大老板给的。”阿沐吓得叽里咕噜,差点把口中的糖吞到肚里,“我们昨天偷偷去看了他一眼,然后,然后——”
她话音未落,后方雷声轰然炸响,原本连绵的小雨,不知何时已成了气势汹汹的暴雨。
又是“啪”的一声,阿澈嘴边的泡泡也跟着破了。
“他问我们,怎么才能哄你开心。”阿澈一边咬着糖,一遍轻声补充,“我们把森林里那些罕见花卉的分布图画给了他。说明天就是情花节,用最罕见独特的花编一个最大、最好看的花环送给你……说不定你就会高兴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在阴云压顶的天色下,站在雨幕之前的颜铃,脸色却在顷刻间失了血色。
“森林?”他轻声问。
“对啊。”阿沐理所当然地点头,“最好看最稀罕的花,不都长在林子里隐蔽的树下和洞穴旁,怎么了?”
颜铃喃喃道:“……缚骨藤。”
“对哦,这两天我们在林子里,还看到地上多了好多缚骨藤,绊了我好几跤,也不知道是谁布的,可能是拿来捕猎的吧。”
阿沐庆幸地挠挠头,松了口气:“好在我们——”
好在她们天生拥有神明恩赐的能力,只需手指轻触,那些具有致幻与束缚作用的藤蔓便会自动松脱,毫发无伤。
但也正是这一瞬间,三胞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动作瞬间僵住,哆哆嗦嗦地交换眼神,齐齐抬头望向颜铃的脸。
如果是在这样的雨天,一个没有任何与植物交互的能力,胸口和掌心还破着洞的普通人,走进了那片布满缚骨藤的森林——
“啪”,阿露口中最后一个泡泡应声碎裂。
她霍然站起身,语无伦次地喊道:“阿铃哥哥,你、你不拿一把伞吗——”
回应她的,只有那道不知何时已奔入雨幕、被银灰水雾与晦暗天光吞没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人类,真是不让我们咪省心!
本章概述:人是想要贴咪但却被咪哈气躲开的人,咪是还在应激伤感但其实早已心软的咪()
第58章 给我进来
疾风骤雨间,颜铃匆匆奔跑在森林中。
衣衫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浸透,视野也于朦胧的雨幕间变得模糊。理智提醒他,应该先去海岸,确认周观熄是否还在帐篷内才是明智之选。
然而刚踏入林间,便见许多缚骨藤自根茎处被扯断,散落一地。
缚骨藤的黏液带有极强的致幻与束缚作用。颜铃脑海中闪过种种不妙的画面,手指紧紧攥住衣袍,最后咬咬牙,停下了原本要转向海边的脚步。
暴雨如注,他转过身,一路奔向林中每一个生长珍稀花卉的险境:落枫悬崖旁的风息蕨、澄碧溪边的霓羽芍、迦蓝瀑布下漂浮的冷绡莲……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由自然孕育出最美的作品。
然而每一处都找了个遍,却始终不见人影。颜铃低头撑着树干,急促喘息间,脑中浮现出最不妙的答案。他闭了闭眼,转过身,朝林中更深处奔去。
寂幽窟,族中小孩子自幼便被被严令禁止踏入的地界,饶是乐沛族成年男子都鲜少有胆量涉足。
洞穴湿冷,漆黑无光。颜铃扶着粗糙的石壁,脚步迟缓地向内试探,墙壁间逐渐浮现出幽幽荧光。
那微光源于洞壁上丛生的蓝色花卉——霜灯花。花瓣纤长柔美,具有丝绒般的独特质感,宛如覆了层淡蓝色的薄霜,从金黄花蕊层层向外铺展。美则美矣,但也无疑是岛中最罕见的花,
水珠沿着发丝滑落。颜铃望着墙上那株霜灯花,抱膝缓缓蹲下,忽然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真的会来这里吗?
……他或许就在海边,安然无恙;他或许根本未踏足这些地方。而自己却这样自作多情、无头苍蝇般地四处寻找——究竟为了什么?
视线缓缓垂落地面,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准备站起身,离开洞窟,动作却陡然一僵。
他看见了脚印。
鞋底在湿润泥土上留下规整的凹痕,与族人平日所穿的鞋纹迥然不同——是岛外人的足迹。
颜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扶着墙壁,朝洞穴深处喊了一声:“周观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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