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不算什么特别好的条件——但至少，他不会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想吃的东西。我也许没法再向上爬了，科室副主任，大概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但是我可以让我们的孩子轻松一点，以后不必生活得太费力。邹雨诚，你觉得呢？”
整整五页的信笺，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话。没有一句喜欢，有的，只是笨拙的自我剖白，苦涩的自嘲，和诚恳的现实分析。
“一个安稳的家，这是我能给你的。”
他不知道邹雨诚是会心动，还是会生气——说起来，自己还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如果能把他惹生气了，那也不错……要是能气得他来跟自己理论，那就再好不过了。
宁祁苦中作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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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递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问洛城当然是没有用的，宁祁只得继续想办法打探这个家伙目前的住址。这时，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就起了作用——二番战备赛时，许多路人拍了洛城的机车上班帅照。根据照片中的背景，他将所有的路线画了出来。几根线交错，最终指向一个中高档小区——唔，这确实像洛城会选择的地方。
宁祁在大门口蹲守了两天，才蹲到那只小腹微挺、面色红润的流浪猫。
看着他拎着一袋水果慢悠悠地沿着小区外面的商铺走过来，宁祁站在车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一刻，他心里有些酸痛，为这半年来担惊受怕的邹雨诚，也为了这二十几年来执迷不悟的自己。
他走了过去。
邹雨诚懵懵懂懂地望着前方，脚下不疾不徐地迈步，视线四处飘荡，根本没有焦距。直到宁祁走到他面前五米远，他的眼神才终于凝聚起来，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宁……”
这时候再想跑已经晚了。宁祁疾奔几步，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腕，斯文端正的脸难得有些无措：“邹雨诚，你别走！我……我们聊聊，好不好？”
“聊……”邹雨诚已经完全没了主意，整个人惊慌失措地望着他，眉毛开始耷拉，眼珠也迅速湿润：“聊、聊什么啊……”
看着他的眼泪掉下来，宁祁想也没想，就把人搂进了怀里：“什么都可以聊，聊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躲着我，好吗？”
邹雨诚肩膀微微抽搐着，已经不会说话了。
把人带到安静一些的地方，让他坐在树下，宁祁买了包纸巾，单膝蹲着递给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邹雨诚把泪意努力地忍了回去，但眼睛还是红的，嘴巴还是瘪的，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稍微长了点儿肉的脸不再尖削，而是变得有些圆，看上去更像一只流浪猫了。
宁祁忍不住用手指擦了擦他的脸。
“之前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问。
“我……我害得你竞聘失败了……”一张口，眼泪又掉了下来。邹雨诚努力抿着嘴唇，但两个嘴角难受地向下拉扯着，一副内疚到极点的模样：“如果我不放那个信封，你就不会落选的……”
“跟你没有关系。”宁祁心里抽紧了，赶忙又给他擦擦眼泪，“他们本来就不想选我，这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而且，而且我还……偷偷坏了你的孩子……”邹雨诚的脸垂得更低了，肩膀一抖一抖。宁祁没办法，只好直起身抱住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没事，我很高兴。我三十七了，也该有个孩子了，他来得正好。”
“可是，你又不喜欢我……”邹雨诚的声音本来只带着害怕，这一刻，他的哭声里混入浓重的伤心，委屈得简直像一只被抢了食物的小猫，无助又心酸。
宁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个感情是不是喜欢。自我麻痹得太久了，对于这种本能的情感他已经太过陌生，这一刻，他只能把这个颤抖的omega搂紧一点，笨拙地抚摸他被冷汗濡湿的后脑勺，绞尽脑汁地道：“我……我想照顾你，想让你在我身边，想让你在我家里无忧无虑地生活，这是喜欢吗？我想跟你一起抚育我们的孩子，陪他长大，一起过生日、一起过年、一起做很多事，这是喜欢吗？……我不大清楚，但我觉得是。”
……邹雨诚慢慢的不哭了。
他的手摸索着拿了一张纸巾蒙到脸上，清理了一下面部的狼藉，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通红的眼，怯怯地问：“为什么……想照顾我？”
看着他被泪水打成一绺一绺的睫毛，宁祁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随即又捏了捏他饱满的面颊，和粉红的嘴唇。邹雨诚好像不大好意思，又低了低头。宁祁的手攥在他逐渐丰润的手腕上，不自觉地婆娑着，道：“不想让你再像以前那么辛苦了……那些家属刁难你，我心里不舒服。”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抬手用力抹一下脸，邹雨诚依旧垂着眼睛，不说话。宁祁拉住他的双手，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可过了好久，邹雨诚都不吭声，他只能主动地问：“我的悔过书，你看了吗？”
“……看了。”
“有什么想法？”
邹雨诚不安地拧动一下身子，好像有根刺在蛰他：“洛先生会生气……”
那瞬间，宁祁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原谅我了，是吗？”
邹雨诚又不说话了，只是把手轻轻往回抽。但宁祁依旧执着地拉着不放，他只好小声地挣扎：“我，还要帮洛先生照顾月凨，我答应了他的……再、再等等吧，等他回去跟闻人老板住了，我再答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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