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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咎_雨霈天青【完结】(81)

  第85章

  吾掠晚饭后被吾舅舅叫走了。

  现在正是水稻生长期,长期需要灌溉,村里人没事儿就要去给稻田放水。以前还发生过抢水打架的事,这些年水坝和灌溉渠修得好些了,纠纷才少些。

  吾掠本来自觉要承担这些劳动,但吾舅舅其他时候都宁愿外甥多干点活,多跟人打些交道,唯独这个事却包揽到了自己身上。

  凭吾掠和村里人特殊的关系,要是起了争执,忍,吾舅舅舍不得外甥吃亏,不忍,又怕吾掠名声更差。

  这晚把吾掠叫来,一是大晚上有个伴儿,二是在四下无人的稻田里,能敞开心扉谈谈。

  今晚月色不是很明亮,吾舅舅站在溪边,把锄头上的泥巴冲洗干净,又蹲下去洗了把手。

  吾掠就站在一旁,给他照手电筒。

  吾舅舅双手往衣摆上擦干水,掏出烟来点上,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缓缓吐了口气,才问:“小蒋还好吧?”

  吾掠轻声“嗯”了一声。

  “你今天……”吾舅舅一句话没说完,或许是怕口气太严厉,换了个柔和点的语气,“舅舅理解你怕出事,毕竟人命关天,但今天既然都把老建头拦下了,又何必补那吓人的一刀呢。你以后做事也要为自己想想。”

  吾掠没说话。

  四下一片安静,只有不知何处的虫鸣,以及脚下的溪水汩汩流淌进稻田里的声音。

  吾舅舅叹气:“你也别觉得舅舅势利眼。你们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你对他再好,你们之间也隔了一层。你这孩子心地好,对人实诚,不图回报,可再不图回报,至少也要对方记得你的好,是不是?蒋宜周又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最多做一阵子客,新鲜劲过了,就走了。外面花花世界,时间一长,哪还记得我们这些乡下人?说不准过两年,连你叫什么都忘光光了。可你还要在村里生活几十年,还要娶老婆生孩子的,跟你打交道最多的,还是村里人。”

  吾掠结束沉默,很平静地说:“如果护不住兄弟,还能护住妻子孩子吗?”

  吾舅舅想也没想就道:“这又不是一回事。”

  顿了顿,似是意识到已经发生的事,就算他摆出一堆人情世故的大道理,把嘴皮子讲干,也没什么用。何况外甥这性子也不是今天才这样的。

  他该考虑的是另一件事。

  吾舅舅边扛起锄头,往回走,边道:“你的个人问题确实要抓紧了,明天,我让你舅妈去找一下闫家村的葵花婶,那女人是远近出了名的媒婆,人脉广得很,介绍的就没有不成的。你趁机多相看几个。”

  吾掠道:“前几天那个没看上我,是吗?”

  吾舅舅很吃惊,眉头紧皱起来:“哪个跟你乱嚼的舌根?是不是水珍?”

  “我猜的。”

  “也不是没看上……”吾舅舅艰难地解释,“是我和你舅妈没看上他们家,不是他们家没看上你。”

  吾掠轻嗯了一声,手电筒光束后的表情难以看清。

  吾舅舅不知道外甥信了没有。

  他本来想晚点告诉吾掠这个结果的,最好借着介绍下一个女孩的时机云淡风轻地说上一个不合适,这样也算有个过渡。

  谁知吾掠早就猜到了,这搞得吾舅舅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田埂边的分岔口,吾掠将手电筒递给吾舅舅,道:“现在这样挺好的,舅舅你别操心了。”

  “你的事我怎么能不操心?”吾舅舅下意识说着,接过手电筒的功夫,吾掠已经转身向另一条路走了。

  临走丢下一句:“舅舅你走路照着点,我先走了。蒋宜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他一个男的,用得着你不放心?”

  刚才的话全都白讲了。吾舅舅只觉得头痛,抬起手电筒照过去,朝着那背影扬声道:“是那家丫头跟你没缘分,晓得不?跟你好不好没关系,更说不上看没看上,真要计较起来,是她家配不上你!”

  吾掠没说话,只朝他摆了摆手。

  “你心情还好吧?不要太难过了啊!”吾舅舅忍不住又高声叮嘱。

  “好。”吾掠回了字。

  “真的吗?”

  这次吾掠没回答了。

  或许回答了,但声音太轻,消失在夜风中。

  “舅舅明天去找你!”

  乌黑的天幕下,一望无际的田野间,吾舅舅忧心忡忡地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外甥的影子远去。

  都怪坏情绪影响胃口,晚上吃得比平时多,原本在睡梦中都有点忧郁的蒋宜周睡到半夜居然生生被渴醒。

  好在他床头柜上习惯放半杯凉白开,整个人像条虫一样裹着毯子蛄蛹到床头,闭着眼睛三两下摸到杯子。

  微凉的水滚入喉,他的意识稍稍清醒,把杯子放回去,正准备蒙住脑袋继续睡,微睁的眼睛却注意到了什么。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床边坐着个黑影!

  蒋宜周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整个人往床头一缩,爆发出尖锐爆鸣的前一秒,借着窗外模糊的光线辨认出了黑影。

  吾掠?

  活人?

  蒋宜周乱颤的心肝稍微平缓,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

  吓了一场,声音还有点发飘。

  吾掠已经很后悔了,没想到会吓到他,本来白天才被吓过。

  当即离开床沿,站起身来,轻声说:“起风了,夜里有点凉,我来看你有没有踢被子。”

  蒋宜周没被吓死也要被气死了:“我都多大了,就算踢被子也不会感冒的。大晚上的你赶紧回去睡觉。”

  “嗯。”吾掠替他把掉到地上的毛毯捡回去,“你睡吧。”

  这人真是的,晚上不睡觉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

  蒋宜周实在困得很,把毯子往胸口一拉,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蒋宜周醒来后,照常睁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呆着呆着,意识慢慢清醒,渐渐想起昨晚吾掠来给他盖毯子的行径,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是故意避嫌么,不是说话顾左右而言他么,怎么大晚上不睡觉来关心他?

  难道是昨天被惊险情况一刺激,晚上回过味来,终于意识到内心真实想法,对他也有了非同一般的感情?

  蒋宜周精神一振,腾地坐起来,也不发呆了,急急踩上鞋就往外走,边走边单脚跳,手忙脚乱地扣着后跟把鞋穿好。

  蹦出卧室,却见屋里屋外一片静悄悄,不见人影,只有麻雀在院子地上一跳一跳。

  厨房灶上热着早餐,风门开到最小,亮着微弱的炭火。

  出门了?

  虽然心情急躁且雀跃,但吾掠没有手机,他一时也不知道上哪找,只能先老老实实把早餐吃了。

  正吃着,却听院门口传来动静。

  蒋宜周忙抬头张望,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竟然是吾舅舅。

  “伯伯。”蒋宜周有些意外。

  吾舅舅手里提着个塑料袋,进门后放到餐桌上,说:“自家种的黑豆,没打药。”

  蒋宜周上手拎了拎,直觉有六七斤,暗暗咋舌,道:“我和吾掠吃不了这么多。”

  “晒干了的,可以放很久。熬汤、煮粥、磨豆浆都行。”吾舅舅四下张望,问,“吾掠呢?”

  “不知道去哪了,我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人。他没去村里吗?”

  “没。”吾舅舅皱着眉头。

  他是最了解吾掠有什么活要忙的,现在地里的大事告一段落,大家都闲着。况且他昨晚还跟吾掠交待了,今天会过来。

  “我没在村里看到他。”想起昨晚的谈话,吾舅舅声音发沉,也不和蒋宜周废话,扭头就走,“我去找找。”

  不知道为什么,蒋宜周突然就想起吃宵夜那天晚上,吾水珍发现吾掠不在时,父女俩的凝重的神情居然如出一辙。

  “哎,我也去。”他赶忙跟上。

  吾舅舅一心记挂着外甥,倒是没怎么管蒋宜周这个跟屁虫。

  他在前头虽然步履匆匆,但心里有章程,先是给吾水珍打电话,接着又给村里几个跟吾掠有点交情的同族打电话。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爬到一处高坡上,往自家农田的方向张望。

  稻苗还短,举目望去,只有阳光照着成片成片的水田,以及纵横交错的田埂。

  没有人。

  吾舅舅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转头对蒋宜周道:“你回去等着吧,我回村里再找找。”

  蒋宜周一个学新闻的,要是这时候还察觉不出什么不对,干脆把毕业证书当柴烧算了。

  他刚才可是完完整整听到吾舅舅打电话的,这时也不走,继续跟在吾舅舅身后,问:“村里那么大,上哪找啊,我和您一起。”

  吾舅舅总不能把人押送回去,况且他现在也没那个闲工夫。一边脚步不停地朝着吾家村去,边道:“不在村里找,我回家拿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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