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下,一块墙漆因为雨季返潮与年久失修已经剥落了,露出的墙面上有着斑斑纵横的痕迹,看上去,很像是......手指抓出来的。
第94章 水落石出,逐蝶踪
他蹲下身去,将墙漆小心翼翼地往下剥开,呼吸渐窒。
窗台下半面墙都是手指的抓痕,触目惊心,能看得出来造成这些抓痕的人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他低头看去,地板上有磨损形成的长方形浅色痕迹,这个位置原本摆放着的是床。想到什么,他沿着这个位置周围,将墙漆一点点剥落下来,便感到脊背寒意渐深。
全部都是,抓痕。
深深浅浅,经年累月,一层又一层的被掩盖住。
薄翊川僵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不是与薄知惑所说的一样,苏世伶真是被他阿爸强迫的?
那天在游船上他看见的情景,难道是什么特殊原因造成的,比如苏世伶喝醉了,或者被下药了,他一直以来误会了他?
而且军人的直觉告诉他,苏世伶当年遭受的事情,恐怕不止被他阿爸强迫这么简单。他环顾四周那些堪称恐怖的抓痕,仔细研判着。要么精神有严重问题,要么生理上承受着极大痛苦......
某次行动中令他印象深刻的情景浮现脑海,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牙关,在房间里四下查找起能佐证他猜想的证据。
哗啦啦......
窗外又下起了暴雨,一滴水淌落他的额心。
薄翊川抬起头,天花板在漏雨,从吊扇上边的电线孔洞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心,指尖一抹白,捻了一捻,粉末细腻,不像墙灰。他神经一跳,立刻拿了板凳来,踏上去,拆下了吊扇,便立刻看到木头吊扇的某一叶根部,有一道凹进去的裂痕,像是悬挂重物造成的磨损。
目光凝在那痕迹上一两秒,他放下吊扇,掏出匕首将顶上的电线孔洞凿开来,啪嗒,几包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擦着他的脸砸落在地。
他跳下去,将拿几包东西拾了起来。
......半包不明白色粉末、一支锈迹斑斑的注射器、一盘磁带,还有一个印章——他阿爸的个人签章,底部刻着“薄隆昌”三个繁体大字。
将证物托人交给警署的友人,他立刻回到东苑,翻出了幼时用过的收音机。
磁带一开始是在唱戏,听得出来,是苏世伶自己唱的《帝女花》,但他知道,这盘磁带被藏在天花板上,绝不会仅仅是盘戏曲。
果然,听着听着,那戏里的词就变了。
如泣如诉,字字血泪,绝望到声嘶力竭。
“我不知道这盘磁带将来会被谁听见,就算是我苏世伶的遗言吧......我这辈子,就是个戏里的傀儡,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初薄隆昌对我下药,困我入笼,我以为身不由己雌伏于人已是人生至苦,哪知道笼中除了猛兽还有蛇蝎......薄隆盛觊觎我,又觊觎兄长权财,利用医生身份便利在我的药里混入了毒品,逼我成为了他的玩物,他计划中的棋子,还将我骗出去,献给薄雨苇那个恶魔,我受够了,我不想这样下去,一辈子成为被他们掌控的棋子与玩物,谁能救救我?是不是只有死,才能结束这一切,才能解脱?”
“我舍不得知惑,我想看着他长大......可活下去,我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他的弱点,他会和我一样,被一辈子困在这个魔窟......”
“他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他会成为这里的主人,我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我该离开了,知惑,对不起,阿爸不想丢下你......”
薄翊川静静听到了结尾,等磁带已经成了白噪音,他整个人还僵在那儿,忘记了按下停止键。
薄雨苇?
怎么会牵涉到那个人的?
那个人,不是婆太和白佬保镖的私生子,那个在上一辈的家族内斗中被剃出了族谱赶出了薄家的五叔吗?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喂,薄少校,验尸的结果出来了,苏世伶不是病死的,他的颈骨断裂才是致死原因,但可以判断出并非他杀,而是自缢身亡,且他大腿骨根部有‘开仓’形成的腐蚀性孔洞,你懂的,就是开放性静脉注射,这种程度,苏世伶在去世前,肯定已经吸毒好几年了。”
“知道了。”挂断通话,薄翊川带上纸钱与香火,坐车去了薄氏墓园。天色已暗,雨却未停。他注视着墓碑上被浸湿的那个名字,雨水渗进绞死的齿间,却好像成了穿肠剧毒,令他浑身发抖。
当年一幕幕清晰浮现在眼前,知惑的每个表情每个举动每一句话,都纤毫毕现,所有他深信不疑的过往,此时此刻都有了另一种解释。
知惑是不是在那时就知道自己阿爸不是病死的?
在他离开知惑前往香港的那七天里,知惑是怎么过来的?
他怎么独自面对这么残酷的真相?他是不是很害怕,很无助?
在灵堂里那晚,他是不是其实是被薄隆盛威胁了才会那样?
或者,他是不是想要独自复仇,才故意做给他看?
薄翊川心痛难当,弯下腰去,头重重磕在苏世伶的墓碑前。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是抱有对苏世伶的成见,不肯承认被知惑深深吸引,将他当作心魔看成妖孽拒之千里,如果当初他坦荡一点细心一点......
兴许,就不会容这对父子被残害至此,铸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他蜷起十指,泥土被抓进手心,却被雨水冲刷殆尽,就像他阿爸想要抓住苏世伶,而他想要抓住薄知惑一样,最后什么都没能留住。
薄隆盛。
那个恶魔和ZOO的老板,都必须付出代价。
飞机起飞时,薄翊川透过舷窗俯瞰着翡兰,直至它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块,然后整个婆罗群岛都渐渐消失在了云层之下。
——这是他追逐他的季风的最后一趟航程。
蝴蝶不再飞了,风也就要停了。
风停之处,就是他这辈子航程的终点。
二月。
喜马拉雅南麓,嘎玛藏布河谷。
今夜又下了大雪。
苏里南朝车窗外望去,绵延起伏的山脉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像座白色牢狱——谁说不是呢?这座地处不丹、尼泊尔与印度三国交界的三角区域、位于喜马拉雅山脉褶皱深处的边陲古城完全就是一座陆上孤岛,没有通往外界的公路铁路,只有飞机或船也只能抵达数百公里以外的群山脚下,ZOO统治着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
下车前,他咽了口酒,可手还在发抖,辛辣的尼泊尔军刀朗姆酒也无法掩盖手指上沾染的血腥气,还有那丝他并不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恐惧愧疚像雪崩后的积雪压迫着心脏,快要令苏里南喘不上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看了眼与他一同下车的背着AK12的一个身形高大的尼泊尔人,那是他的新组员,清洁工小组的成员。
他不想加入什么狗屁清洁工小组,可这是活下去唯一的选择。
为了活下去,他被逼着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同事,还有什么退路?
迈着沉重的步伐,苏里南走到后备箱前,把裹尸袋拖了出来。
两个小时过去,这样的天气下,里边的尸体已经冻硬了。
“快点。”身后传来尼泊尔语的催促。
苏里南把裹尸袋拖到垃圾场上方,松手的刹那,他突然听见咻咻两声轻响,背后便接连响起人体倒在雪地上的声音。他本能地趴了下去,就地一滚,直接滚进了雪坡下的垃圾场里,同时摸出了腰间的枪,可还没待他找到袭击者的方位,一个冰冷硬物就抵住了他的后脑。
“别动。枪扔掉,双手举到头顶。”
这有些耳熟的低沉声音令苏里南不由一愕。
“薄,翊,川?怎么是你?”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背后的人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在他扔掉了枪后,将他的双手迅速绑在了背后,打的是个标准的水手结,绝对无法挣脱的那种,搜了他的身,将他耳朵上的通讯定位器一把摘下来,用枪打爆了。
“你这是......军事行动?不对啊,你不是已经退役了吗?”
薄翊川依旧没有理他,走到他的旁边,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丁成惨白的面孔与未曾闭上的眼睛露了出来,苏里南心头一震,连忙将脸别到了一边。
静了一两秒,他才再次听见薄翊川的声音:“你们老板的意思?”
苏里南点了点头。
在ZOO里,叛徒都是这个下场。
即便丁成其实都算不上背叛组织,只是从薄知惑手上吃了回扣,放了水,和他有些暧昧而已,在老板的眼里,就成了必须抹除的存在。
“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来找薄知惑的?苏里南没敢问出后半截,毕竟在ZOO少数几个知情者以外的人眼中,无论是蝴蝶还是薄知惑都已经成了个死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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