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樾却偏偏听见了，他放下了手机，站起身，将输液架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样方便他观察什么时候需要换药。
“晚饭到了，你要现在吃吗？”他问。
许霁云的身子往下移动了几分，半张脸被被子掩住了，他说：“暂时……不想。”
闻樾点点头，没有逼着对方现在就吃饭，他知道病人状态不好，没有胃口。
他想往后退回沙发上，却被人叫住。
许霁云也是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才开这个口的：“闻樾，我想上厕所。”
输液太多，他又被闻樾逼着喝了很多热水，身子真是受不住了。
闻樾才注意到对方的神色：“你憋很久了吗？”
许霁云喉结滚动，很轻地回答：“嗯。”
“憋尿对肾不好，以后及时说。”
以后哪里还有这个机会，许霁云想。
闻樾将输液袋拿了下来，轻松地举高，许霁云掀开被子下床，走在前面，朝着厕所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进厕所之后将门掩上了，留闻樾在外面，探出半个脑袋询问：“你能不能在外面等等我？”
“不能。”闻樾叩了一下门，“你先估算一下距离，我家厕所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小，输液管长度不够。”
那确实，他家的厕所还挺大的，门口到马桶的距离太远了。
许霁云低下头来，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有些僵硬。
算了，让人进来吧。
“你能不能闭上眼？”他又问。
闻樾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他的要求多，但是闻樾一个都没答应。
唉。
许霁云不再和闻樾讨论有的没的，因为他快憋不住了。他转过身，想要忽视身后这个人。
许霁云的睡.裤很宽松，轻轻一拉就掉下来了，他背对着对方，短短的十几秒钟，比把他架在火上烤还煎熬。
他是个很保守的人，至少在他自己眼里是这样的。
现在这幅样子，搞得他整个人都烧着了似的，他怀疑自己刚下去的体温又回升了。
想要早点结束，偏偏他方才摄入太多水，一时半会儿排不干净。
“闻樾……”他弱弱地唤对方。
闻樾这才走上前来：“干什么，不会还要我帮你提裤子吧？”
许霁云摇头：“纸箱里，没有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运气不好，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让他觉得很尴尬。
闻樾瞥到了对方拼命想要掩藏住的东西。
他觉得好笑，虽然二人不开灯，但通常也会留一盏小灯，他能看清对方的脸，也能看清对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而且二人中途开灯休息的时候也是全裸的。
这人在害羞什么。
闻樾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纸，但是没有放到纸箱里，而是抽出了两张，缓缓踱步到对方面前，从背后环住他。
“闻樾！”许霁云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随后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我都不嫌弃你弄.脏我的手，”闻樾将下巴垫到对方的肩膀上，宽厚的肩背完全包裹住许霁云，“你在抗拒什么？”
许霁云紧紧闭上眼睛，不敢低头看：“好，好了吗？”
“没好。”
“不用那么干净。”
“那不行，”闻樾拒绝了他的请求，“我会嫌弃你的。”
从厕所里出来之后，许霁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忽上忽下的，亢奋得很，他差点要忘记自己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了。
他躺回床上，看见闻樾洗好手从厕所里出来，有些心虚地别过头，手指微微蜷曲着，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闻樾看着神清气爽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什么都做了的样子。
他从杂物间里找到了一个小桌板，擦干净之后驾到了床上，将晚饭端到了许霁云面前：“先吃点饭，饭后再休息。”
许霁云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
“你不跟我一起吃吗？”他问道。
“我等会儿去外面吃。”闻樾给许霁云盛了一碗粥，又配了一个调羹。
许霁云低声问：“你今天晚上还要出去吗？”
“我的意思是，我去厨房旁边的餐桌上吃。”闻樾解释道，“这桌板太小了。”
“嗯。”许霁云继续低着头吃粥。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才结束输液，针头被拔出来之后，许霁云手背上的输液贴上立刻渗出血迹，不过只有一点点。
闻樾干活的速度很快，拔完针之后，他将那些医疗废品收集在同一个垃圾袋里，丢到了门口玄关处。
从头到尾许霁云都没有费心过。虽然闻樾总是得理不饶人，还动不动就冷嘲热讽，但是不得不说，他很贴心，也很可靠。
独居了三年的许霁云难得体会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那个人还是闻樾，他心中涩涩麻麻的，瞬间软下来。
不过感动可以，沉沦下去不行。
如果他沉沦于这种感觉，他最后会舍不得去死的。
闻樾收拾好之后就去洗澡，洗完澡之后上床，从许霁云的背后绕过去，抱着他。明明才晚上七点钟，他们就以一种即将要入睡的状态躺在床上了。
许霁云将手放在对方的手背上：“你今天晚上不用处理工作吗？”
“需要，但是太累了，我懒得。”闻樾在他颈边呼吸着，许霁云能感觉到一股时有时无的温热气息。
“照顾我比上班还累吗？”许霁云扭头看他。
闻樾对上对方的眼睛，哼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好没良心。”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霁云只好主动道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闻樾。”
闻樾的用手盖住对方的脸，他不想听对方说话：“你好好休息吧。”
“你也要休息吗？”许霁云问。
闻樾不知道怎么答，如果不工作的话，他确实没什么事儿干了。
要趁着这段时间来娱乐的话，他又觉得有些可惜。
“聊会儿。”闻樾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正好都闲着没事儿。”
许霁云听到这话，翻了个身，和对方对视。
闻樾看他泛着湿润光泽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要不要养一只宠物？我看你闲成这样，不如养个猫或者养个狗解闷。”
许霁云的第一反应是，好啊。
第二反应是，不对，他不能。
一个将死之人实在不该在这世上留太多东西，哪怕是带着纪念意义的死物都不应该，更何况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猫或者小狗。
“不了吧，”他拒绝了，“我嫌麻烦。”
第12章 还不清
闻樾也没有再劝，他翻了个身，躺正了，对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道：“你还没跟我说，你需要什么报酬。”
许霁云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想起来，他下意识问：“什么？”
“你回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闻樾的声音没有起伏，冷淡得像是一台机器，“我先前说的还作数，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在闻樾范围之内，那可真是太多了。
不过许霁云没有那么贪心，也不准备狮子大开口。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可是说不要的话，闻樾又要怀疑自己居心叵测。
许霁云只好说：“那你看着给吧，什么都可以。”
听着很随意，但其实这种说辞是最不好把控的，因为闻樾不懂他们娱乐圈的明星都是怎么谈资源的，也不知道许霁云这个咖位“值”多少价格。
他随口一说：“我妈和你们公司的几个高层都有交情。”
许霁云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公司里办了三年的综艺一直是你们家投资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种事，还要让你妈知道吗？”
闻樾想了想也是，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问道：“你直接跟我说要什么吧，我不知道该给些什么。”
“那就……给钱吧。”许霁云也想不出什么，他是已经退圈的人，就算真的能够有幸活下来，他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
拍戏的资源他不需要，其他东西也不短缺，想来想去，只能说钱的事儿。
不过他同样也不缺钱，这番说辞只是找个由头，继续待在闻樾身边罢了。
闻樾觉得对方要钱这件事太荒谬，他提醒对方：“如果你只是想要钱，那我给你钱，其他的资源不会给你。日后你再来找我，我不会再对你心软。”
他的意思是，机会就只有一次。
本来是想劝对方慎重，但是没想到许霁云并没有表现得很在意的样子，甚至不再多考虑几秒钟，就直接点头了：“嗯。”
闻樾觉得胸口郁结了一口闷气，他只好继续问：“要多少钱？”
“你看着给，”许霁云态度有些模糊，“从前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你给他们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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