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樾……”他的手轻轻拍打闻樾的肩膀，顺势抓住了对方翘起的头发，抚平，柔顺。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闻樾的身子终于不抖了，他揉了下红肿的眼睛，抬起头来，将下巴垫在许霁云的肩膀上。
许霁云对他笑了笑。
他想，闻樾应该也和过去的自己共情了吧？
许霁云会幻想自己的结局，闻樾当然也会幻想未来的日子是何模样。
被留下来的人大概会更痛苦一点吧，毕竟人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活着的人却要用一辈子来缅怀这段回忆。
许霁云知道，一直都知道……闻樾很难过，他的焦虑和绝望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但是闻樾不能表现出来，他怕他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他只能一个人吞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强撑着笑意，陪着自己走过“最后”一段人生。
前一阵子许霁云经常早起，起来之后会发现阳台上的尼古丁味道还没散。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闻樾在阳台上待了多久，抽了多少烟，他冷不冷，累不累。
想问又问不出口，只能装聋作哑，不然就辜负了闻樾的一片心意。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欺骗”，彼此同情。
仔细回想起来，过去的那一个月很幸福，但这幸福又掺杂着些许“虚假”，因为这段幸福的尽头，是二人已经知晓的痛苦。
还好……二人曾经许愿过的奇迹，真的降临在这一年的年底。
预想的结局出现了转机，他们终于都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我妈说要来医院看你。”闻樾说话的声音有点模糊，可能是下巴垫在对方肩膀上的原因，“你想见她吗？不想的话，我直接帮你拒绝了。”
许霁云挑起他的下巴，和对方对视，歪头的动作有点钝：“你妈妈说要来看我？什么时候过来？”
“没商量好，就先来问问你。”闻樾换了个姿势，抵着许霁云的肩膀，他的声音平和了很多，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其实我觉得不太合适，要不然我直接跟她说别来了。”
许霁云含了一下眉心，觉得这样的措辞太生硬，便道：“正常来说，应该是晚辈先去看望长辈，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妈妈来医院看我的话，确实不合适。”
闻樾见对方这么严谨，不由得莞尔一笑。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回复。”闻樾可以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表现得叛逆一点，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母亲认为许霁云和自己是一路货色，这么说确实更礼貌得体一些……
他希望自己的妈妈喜欢上许霁云。
“吕焱和彭峙也会过来，不过他们不会烦你的，你放心。”
“他们是来看你的吧？”
“……算是吧，”闻樾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他们联系了。”
闻樾的朋友不多，深交的就这么几个，基本都是玩乐队的时候认识的。
一个多月确实挺久了，他知道吕焱他们肯定也担心自己这边的情况。
过来看看也好，看过之后就放心了。
“如果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我也可以让他们……”
“没有，”许霁云挽住了闻樾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不自在，吕焱他们我都是认识的。”
又继续说：“我还想认识你的其他朋友，闻樾。”
“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也很介意我不在你身边的那几年。”
有关于他缺席的那几年回忆，许霁云是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他不像闻樾那样将情绪写在脸上，只能将这份迫切藏在心底。
如今他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想去了解闻樾的这些过往，想去将二人没有一起经历的曾经一点点拼凑起来，这样……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闻樾心中动容，不过语气有点别扭：“过去那几年我什么都没干……你问吕焱他们也问不出什么，就是每天都在过很无聊的日子。”
许霁云不知道对方怎么界定“无聊”这个形容词，他思忖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你这几年没有做坏事吧？”
闻樾甚少露出这种扭捏的表情，别是心虚吧。
“我没有！什么做坏事，我才没有。”闻樾突然炸毛了，“倒是你……天天和这个炒绯闻，和那个上热搜，拍戏还那么大尺度！”
许霁云：……
这人不是说他不关注娱乐圈吗。
“绯闻和热搜我不否认，但那些基本都是公司的安排。”许霁云也得为自己辩解几句，“我也没什么大尺度的戏，就是有几场吻戏……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而且因为吻戏烂，经常被骂上热搜。
闻樾捏了一下许霁云的脸。
有点用力，许霁云吃痛地叫了一声。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还呼了一口气。
闻樾“噗嗤”一声笑了，唤来对方一记瞪眼。
他敛去了笑，垂眸深思了片刻，倏然道：“这三年，我的日子确实是清汤寡水的。别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回国那天，是吕焱、彭峙，还有另一个朋友一起来接我的，我们一起去吃了一顿饭。”
许霁云知道对方要坦白什么“秘密”了，便屏气凝神，认真听对方说话。
“别那么紧张，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闻樾帮他揉脸，紧接着道，“那顿饭后我们去了会所，吕焱组的局。”
吕焱是个很不着调的花花公子，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虽然已经反复听到了闻樾的保证，但是许霁云的心跳还是乱了节奏。他有点紧张，他对闻樾的占有欲并不低。
“吕焱知道我喜欢男人，就给我找了一个男……学生？”闻樾自己都有点拿不准，“长得挺嫩的，很显小。”
话音刚落，闻樾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肉被拧了一下。
低下头，看见许霁云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像是报复他方才那一下似的。
闻樾好笑道：“不是，我只是说他长得小，这也要吃醋？”
许霁云没说话，他也帮着闻樾揉腿。
闻樾没觉得有什么，其实许霁云的力道非常小，只能勉强感受到对方在掐自己，根本用不着揉。
“我继续说……这个mb应该是吕焱提前给我准备好的，他长得很像你……”
许霁云揉腿的动作停了下来。
“也不能说很像吧，就是乍一看很像，他还故意学你的打扮……那时候你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了。”
“……”许霁云插了一句，“你将他认成我了吗？”
“是。”闻樾没有撒谎，他怕这事儿从吕焱的嘴中说出来会变味儿，于是干脆先将实情和盘托出，“但那个时候我已经醉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不是自暴自弃地将那个男生当成许霁云，他是真的以为许霁云回到自己身边了。
“我记得我拉着他的手哭了很久，跟他说了很多话，可能过了很久，久到吕焱觉得烦，把我们一起送到楼上的酒店里了。”
许霁云就这么听着，没有再插嘴了。
其实他也想问一些细节，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将这些话问出口。
“他很耐心，就一直陪着我聊天，他应该也猜到我经历了什么，安抚了我很久。”
“大概又聊了一个多小时，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抱有什么目的，便开始脱衣服，还想要亲我。”
“我一下清醒了过来。”
闻樾说完，自嘲地扯了一下唇：“听到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鬼扯？”
糊涂了那么久，突然在对方想要亲自己的时候清醒过来，没有什么说辞比这个更扯了。
许霁云摇头：“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闻樾很小声地“嗯”了一下：“我接下来的话，你听了不要生气。”
许霁云的心猛地揪紧了，但是他还是保持平和的语气：“我不生气。”
“我说……他是假的，真的许霁云才不会陪我浪费时间，更不会亲我。”
其实完整的话还要再加上一句：“他看我跪了一晚上都不心疼我，更不会理睬我，你能陪我聊那么久，你不是他。”
许霁云的心口涌上一阵酸麻的疼痛感，手术的刀口像是被人重新撕开了一样……疼，疼得他喘气都有点困难。
“其实我也不是他在凑近我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假的，我醉了之后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早就发现他是假的了，只是……情绪倾吐了一半，不好咽回去。我就把他当作真的，发了半宿的疯。”
闻樾的脑袋耷拉下来，表情消失在阴影中。
那些记忆对他来说，终究是太沉重了。
“在那之后我就把他打发走了，我要了他的账户号码，给他打了十万块钱，算是听我废话的辛苦钱吧。”
“我发誓这些话千真万确，你想要去向吕焱求证也可以，但他有可能会添油加醋，你得捡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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