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程瀚奇站在顾晓帆车边突然问。
“你问。”
“如果以后你遇到需要垫付医药费的时候，会不会毫不犹豫地付了？”程瀚奇眼睛紧紧盯住程瀚奇。
十几秒，顾晓帆顿了整整十几秒。
程瀚奇立刻说：“我想要你不做“圣人”的情况下回答，我想听你在这件事之后，发自肺腑，下意识的、本能的答案。”
顾晓帆眼皮一跳，手心里几乎是瞬间冒出一层薄汗，他握紧了拳头，盯紧了自己的鼻尖。
程瀚奇笑了：“这不好回答吗？还是你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想法？”
顾晓帆只看着程瀚奇的眼睛：“我回去了。”
他感到羞耻，因为他在听到这问题的时候，心里有了一个第一时间就蹦出来的答案，值得他凶狠地和自我斗争一番，更有可能造成长久的犹豫和自我拉扯。
他转身已经握住了车门的把手，只听身后的人朗声说：
“我们的微信今天是加不上了对吧？”
顾晓帆拉开车门的手握紧，一阵秋风过来擦过顾晓帆的耳畔，透过他的衣衫，催得他浑身一紧。不知是衣裤单薄，还是程瀚奇的话让他觉得萧瑟。
“不了。”他转过身看着程瀚奇，这个人，他应该立刻远离：“谢谢你在这件事上的帮助。再见。”
顾晓帆的车开出了小院的停车场。
程瀚奇看着那辆车离开，坐进了自己车的驾驶室。
他见过道德绑架别人的，但他还是第一次见顾晓帆这种“绑架”自己的。顾晓帆可不就是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搞得自己焦头烂额么？
程瀚奇总是喜欢，也擅长拆掉别人的伪装，好的、坏的。他喜欢看别人的灵魂赤裸地样子，以便他从中挑选可以接近的人。越是在他面前隐藏，他就越有兴趣拆穿。
顾晓帆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程瀚奇一时间非常想拆出来看看，他觉得他已经在接近了。
黑色的路虎驶入了夜色深处，在红灯时落下了车窗。程瀚奇瘦削细长的手满是青筋暴起，探出窗外除了凉风阵阵，他握紧手掌又摊开，什么都握不到。
……
顾晓帆被举报的事不仅在肝胆外科传得沸沸扬扬，在整个医院都有鼻子有眼，仿佛人们都亲眼所见一般。
顾晓帆在程瀚奇提供“证据”后的第二周周一下午被叫到纪检科。
纪检科长和另一个工作人员，以及上次找他谈话的几个人都在场。
“顾晓帆医生，之有患者举报你和患者程瀚奇有私下金钱来往的事，医院已经调查清楚。这件事通过调查以及程瀚奇本人提供的聊天记录等证据，现在排除违纪的嫌疑。但鉴于你私下和患者聊天涉及敏感内容，且没有注意影响，医院决定对不做处罚，但你本人要针对此次问题写一个情况说明，并做深刻的检讨形成书面检查。你对处理结果有什么意见吗？”
顾晓帆看看在坐的人，攥紧指尖。他思考了一阵目光清明地盯住对面刚才讲话的科长：“感谢医院可以积极调查。这种毫无根据的举报，加上难以自证的情形，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蓄意摸黑和诬陷，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如果今后有同样的情形，是不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希望医院可以有明确的规章制度。”
“好了，你去忙吧。”顾晓帆的科主任庞主任生怕顾晓帆多说多错，再惹到人，赶忙把他支走。
回到科里，顾晓帆坐在办公室发呆。
周可下了手术从外面进来，看到顾晓帆一个人在那发呆。立刻坐在他身边。
刚才在楼道听护士长说，顾晓帆又被叫去谈话。
“事情怎么样了？”周可问。
顾晓帆眨眼回过神：“准备写检查。”
“这写什么检查？”
“不该和患者私下加微信。”顾晓帆叹气。
“你这事情发生的时机也太正好了，评副高职称的前夕。”周可用手拉下手术帽子，一手整理头发：“你看吧，这次就是不想让你升副高。”
顾晓帆又何尝不清楚，马上要评职称了，虽然这次的事不作处罚，但有了病人的投诉，同等条件下一票否决，只能等下一年。而下一年，还要看医院、科室有没有空着的副高职数才可以聘任副高职称。
顾晓帆拍了下桌面：“不升就不升吧，大不了不要职称了。”
“你这混账话少说，努力这么多年，每天累死累活图什么？正高咱们先别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副高比中级工资待遇高多少！我们都熬到这个地步了，必须得加把劲儿至少要升了副高啊！”周可给了顾晓帆肩膀一巴掌：“别犯傻！一定要努努力，实在不行就下次！听到没，别自己给自己泄气，看不得你好的人太多了，怎么能如了他们的愿！一帮孙子！净玩儿阴的。”
顾晓帆看看手表已经下班了：“下班吧兄弟，你的提醒我都记得，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他本来还想留下写会检查，现在也没心情，站起身：“我也回了。”
周可这个人很正直，说话也心直口快，他是顾晓帆科里唯一可以多说几句话的人。顾晓帆一般不爱吭声，周可见谁怼谁，因为知道惹了他捞不着好听得，所以没什么人和周可过不去。最主要的是，去年把顾晓帆树立成了典型，他就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自然就成了活靶子。
顾晓帆刚到家，就收到大学舍友孙乃谦的电话。
“下班了吗？”孙乃谦问。
“刚到家，怎么了？”
“出来吃饭。我带胖蓝出来了，二十分钟后，你家楼下那家小面店见。”
孙乃谦话毕就挂断了电话。
顾晓帆感觉今天的精力已经耗尽，可又不能不招待朋友，只好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件衣服出门去。
小面店不大纵深的长方形，摆放着五六张桌子，旁边透明玻璃隔开了厨房。高峰已经过了，只有两三桌有人在吃面，老板在门口坐着喝面汤，看着顾晓帆进来，和他打了招呼。顾晓帆照老样子给孙乃谦和自己点了豌杂面，又点了几个小菜。老板应着就回厨房和老板娘忙活起来。
不多时孙乃谦进来了背上背着他的猫“胖蓝”，一只两岁的英国蓝短。
孙乃谦一坐下就把双肩猫包放在一边，胖蓝从小窗里看着外面。
“我怎么感觉胖蓝的脸又大了点？”顾晓帆注意到孙乃谦脸色不大好，就想着先逗逗猫。
“你的事我听说了。”孙乃谦说着端起面汤喝了两口。
“哦。”顾晓帆也没继续说。
“这次职称评定，本来你援非回来就是加分项，这举报目的很明确地搞你一下。”
顾晓帆手指敲在面汤碗壁上，一下一下轻点：“也怪我不小心。”
胖蓝在背包里扑腾了一下，带着包都晃动差点摔下凳子 。孙乃谦急忙扶着，拉开包的拉链，抱出了壮硕的大猫。
胖蓝喵呜一声朝着顾晓帆的方向叫。孙乃谦把猫放在腿上，一下一下给猫顺毛。胖蓝舒服得眯起眼。
“那个加你微信的病人呢？”
顾晓帆抬眼和孙乃谦对视，对方朝他点头：“怎么，你没往他身上想想？他的嫌疑也很大。”
男老板端来了小面和菜，顾晓帆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拌面。
“不会是他，急诊送来的，并不是专门挂号来看病住院的。”
孙乃谦一手拿起筷子，另一只手拖着猫，看不出情绪：“总之以后小心，树大招风。”
“嗯”顾晓帆应着：“对了，我有个邻居也养了一只和胖蓝一样的猫。看着体格比胖蓝小一点，它的肉垫儿是粉色的。”
“你什么时候和邻居有交集了？你不是隐居山林了吗？”孙乃谦吃着面朝顾晓帆指了指桌上的饮料：“给我开瓶豆奶。”
顾晓帆拿着开瓶器开了瓶，放在孙乃谦右手边，孙乃谦端起来喝了大半瓶。
顾晓帆：“他的猫跑丢了被我捡到了，就认识了。”
孙乃谦点点头不言语。
他个子比顾晓帆高，体格也更健硕一些，短发耷拉着，很有种“流川枫”的冷酷感，说话又比较少，当年在大学非常受女孩子欢迎，尤其是那些比较主动的女孩子。
今天他一进饭店顾晓帆就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第10章 胖蓝惹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顾晓帆问：“你不像是单纯因为我的事情才这个样子的吧？”
孙乃谦把胖蓝放在腿上，一手端起碗一手用筷子挑面，三五口一碗小面就下了肚。他拿起餐巾纸囫囵擦了擦嘴，双手架在桌面上。他大学期间就这么吃饭，狼吞虎咽每次全宿舍人一起吃饭，他都是最早吃完的，但今天这顿顾晓帆觉得他吃得更快。
“石斐然结婚了，给我送了请柬。”孙乃谦盯着桌面。
顾晓帆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意外的：“那你去吗？”
孙乃谦立刻说：“那天我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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