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晓帆觉得自己好似坠入冰窟。这些日子，他一直劝自己，不过是场感情纠葛，扛过去就好了。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一旦他有任何……”程江哽了一下，站在程瀚奇住处楼道外，裤脚上沾的雨水已经爬上了小腿，他全然不知：“六十天内如果你明确接受，那他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
“他为什么？”顾晓帆几乎是下意识这么问。为什么程瀚奇要这么做。
如果说他觉得对捉弄自己感到愧疚而想要补偿，像是有钱人的一贯做派，给笔钱就好，何必要用所有财产，何必要用自己的命？
“我也不清楚你对他来说为什么值得如此。但我希望你明白你的身份，如果程瀚奇联系你，或者你知道什么消息，一定要立刻联系我！同时，我也要告诉你，这些财产不是你该觊觎的东西。”程江带着鼻音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厉。
顾晓帆回想起在湖边程瀚奇所说的那番话，眼前这位父亲在程瀚奇的成长过程中一直缺位。他甚至在此刻关心的是他家的财产不可以流到外人手中。
顾晓帆突然觉得程涵奇可怜得要命，就算他伤害了自己，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是，他毫不畏缩地沉声道：“是不是在您心里，程瀚奇的全部财产流落在我手里，比程瀚奇有所闪失更让您着急？”
他在心里祈祷程瀚奇没事，但他又控制不住要忍着鼻腔的酸涩，替程瀚奇教训这位薄情寡义的父亲。
“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你只要做对选择。不该伸手的东西你最好连边都不要碰。否则……”
他此刻已经没了刚才的哀伤，对着手机朝顾晓帆低呵：“瀚奇失踪的事和遗嘱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如果有律师联系你，你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有程瀚奇的消息你要立刻通知我……”
顾晓帆心痛难抑，愤愤地挂断了电话。他再也听不下去对面的“聒噪”。如此冷情的父亲，鳄鱼的泪水有几滴是为了他儿子的安危呢？
他起身，在屋外来回踱步。他急忙把程瀚奇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打电话，但电话关机。
他发了信息给程瀚奇也没有收到回复。此刻他才发现，电话成了他与程瀚奇唯一能取得联系的方式。如此纠葛了一场，他在这种时候，丝毫不能参与进程瀚奇的生活。
他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忘记，只想要那个人活着，就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他也要健康的活着才对。
忽地，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靳凯彦。
电话的等待音里，顾晓帆浑身颤抖，他心里清楚就算找了靳凯彦也不一定立刻能得知程瀚奇的消息。但他还是紧张奢望着程瀚奇只是为了躲他父亲，正和朋友们在一起。
“晓帆？”靳凯彦声音略带惊讶。
“凯彦。”顾晓帆一开口，声音都在抖：“你有没有见过程瀚奇？你有他的消息吗？”
靳凯彦对着听筒叹气，似乎已经在耐着性子和顾晓帆说话：“没有。”
“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我、我现在在国外，我没办法回去，他可能不太好，我……”
“晓帆，我不想做你们之间的传话筒，不能你有事找我联系他，他有事找我联系你。你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你还这么做是不是不妥当？”靳凯彦已经带了怒气。
“所以……你是说他找过你？”顾晓帆惊讶道。
靳凯彦在电话那段沉默了片刻，回答：“是，几个月前，他来找我。胳膊上打了绷带，他被人打了。”
晓帆，我被人打了，我在医院，你来看看我……
程瀚奇当时是这么说过的，但顾晓帆伤了心，以为是单纯的苦肉计。但现在看来从靳凯彦这里确实得到了应证。
顾晓帆太着急了，急得根本没往这么深想，急忙问：“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靳凯彦回想起那晚的情形，程瀚奇有一种在拜托他的感觉。
“他说，让我多照顾你，”靳凯彦突然问：“晓帆，你说清楚，瀚奇究竟怎么了？”
自杀两个字顾晓帆不知为何此刻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也许私心里他不希望程瀚奇那么做，他不断地想找个合适的词来解释，但脑海里一片空白：“程瀚奇他，他可能出事了。我实在没办法才联系你，我对我的冒失向你道歉，但是请你一定打听看看，程瀚奇他可能……可能”
顾晓帆把心一横：“我拜托你想想办法，联系一下他，因为他留了遗书失联了，他父亲找到我，可是……”
“你说……什么？”靳凯彦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月前程瀚奇吊着胳膊来找他的情形。
他当时骂程瀚奇“托孤”。
难道，一语成谶？！
第74章 奔向
程瀚奇当晚说话的样子，以及顾晓帆刚才说的话，让靳凯彦心里阵阵发寒。愤怒遮蔽了双眼，他很可能错过了和好兄弟最后的道别。不能再继续往下想，靳凯彦强行终止自己的往坏的方向想。
“好，我来找人。”靳凯彦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顾晓帆，你究竟对程瀚奇是什么感情，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他，就算他伤害你都再所不惜是吗？”
顾晓帆心里并没有明确的答案，他说不清楚，但他就是想那个人，知道他不好的时候会难过，会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哪怕他并不在意自己。
可是程瀚奇真的不在意自己吗？那他的遗产都给自己又算怎么回事？捉弄了自己，良心发现吗？他可受够了这良心发现！
等不到回答，靳凯彦却明白了顾晓帆已经做了选择，他了然一笑：“晓帆，我帮你们这是最后一次。”
顾晓帆不能再保持沉默，不断地道谢，直至对方挂断电话。
此刻他已经无法入睡。脑海里同程瀚奇在一起的记忆纷纷涌起。
程瀚奇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轻生？
顾晓帆躺在床上把两人认识以来，所有程瀚奇可疑的表现统统想了一遍。
终于发现了几处可能存在问题的表现……在家里吃饭，程瀚奇大口吞掉维生素片，说在维持生命体征。这个词当时顾晓帆就质疑过。
他找程瀚奇一起旅行的时候，程瀚奇似乎说过几次：也许没有下次了、now is now！
自己要“做坏人”的时候，程瀚奇也一直催着，像赶进度似的，他反复强调“过期不候”。
还有一次两人相拥在一起，在Q州，程瀚奇在失控中在顾晓帆耳边说：我想死在你身上！
顾晓帆当时只觉得他是在说羞耻的情话，但现在看来，会不会那个时候，他真的想死？
还有在落日飞车上，他主动吻自己，他说他想留住那一刻……
顾晓帆越想越害怕，程瀚奇难道很早就有轻生的念头吗？
他突然好气自己当初没能耐，如果这段关系里，他能得到程瀚奇的心就好了，那样也许自己还能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可他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他从来不是个有魅力的人没能牵绊住对方，所以程瀚奇才会坚定地选择这条路。
他把被子蒙在头上，满心痛苦，程瀚奇可能做了傻事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脑子里混乱越攒越多，他心里憋得要爆炸。为什么程瀚奇要把难题扔给自己，什么都不解释，自己说撒手就撒手，这些事扔给自己又算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他身边没有一件可以凭借来思念程瀚奇的东西，那些所谓的财产看不见摸不着，不能带给他丝毫和程瀚奇实质性的联系。如果真的程瀚奇已经……
程瀚奇唯一给过自己的项链，也被他还给了程父，他如果知道有今天，要什么倔强、要什么脸面！那是程瀚奇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啊，唯一的他想要留下的东西。
他感到气恼、委屈，感情交织，忍不住拿出手机不断给程瀚奇发信息。
程瀚奇，你在哪里？
十分几钟过去，对面毫无动静。
顾晓帆继续发信息：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把你的财产都给我？
仍然没有消息回来。顾晓帆眼里洇出泪水，愤愤地发着信息。
程瀚奇，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处理你的财产？
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你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
两人当初相识，程瀚奇用验证信息对顾晓帆狂轰乱炸，如今换作了顾晓帆一句句发出诘问。
他没完没了地，朝那个毫无回应的微信账号，发出他的困惑，他的要求。
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程瀚奇有所要求。
他本不想顺着程江的思路去想事情。因为他现在只想：活要见人，死……
就算是死，他也要亲眼见到。
那天之后的每一天，顾晓帆都用“没有律师联系自己接受遗产，那证明程瀚奇还活着”这个借口安慰自己，以支撑他认真努力地完成工作。
如此一来，工作时顾晓帆冷酷地全情投入，但一旦单独待着就会默默流泪，不甘又愤怒，如果程瀚奇真的有不测，那自己就成了那个罪人，他甚至开始痛恨程瀚奇为什么要让自己背上这种负担！于是他不断地向那个微信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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