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这么早？”他蹲下抱住宣从南，试探他额头体温。
正常的。
宣从南揉了揉眼：“嗯。”
“囝囝。”
“嗯？”
“要不今天你在家里吧，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我和妈妈明晚就回来了，”宣运霆拢了拢宣从南微乱的长发，“今天你先和阿姨在一起，好不好。”
宣从南向来是个乖孩子，他会点头说好。
可他看着爸爸的脸，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睛因为烧了一场有些无神。
孟绯蓝从卧室出来，看父子俩待在二楼走廊：“怎么了？”
宣从南的眼睛便从爸爸身上挪到妈妈身上。
几个人离得很近，可宣从南小小的心脏里很空。
没有血液流上来供那颗心脏跳动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冷风，呼呼地灌进胸口，宣从南打起抖来。
然后，不待宣运霆以为宣从南病势重袭，他就愣在当场，紧接着手足无措慌乱震惊。
宣从南的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时就像大雨一样。
一下子砸在宣运霆手背，烫得吓人。
“不要......我不要......爸爸，不要去......”宣从南紧紧抓着宣运霆的衣领，钻进他怀里，可还是觉得冷，他没有办法像平常那样汲取到爸爸的体温，哭得更加张扬凄厉，“不要，不要去.......”
“囝囝，乖囝囝。”孟绯蓝无措地接住宣从南的眼泪，神情哀伤。
宣运霆感受到的情绪更激烈些，吓得心脏动荡不安。
他根本来不及高兴宣从南的第一次哭泣，只感到恐慌：“怎么了囝囝？怎么了？你别哭了宝贝儿，爸爸的心都碎了。”
宣从南不管不顾，爸爸妈妈的衣角全在他手里，像是这辈子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能撒手。
“我难过，我好难过......爸爸我难过得要死掉了......”宣从南哭得太凶，没两分钟就开始提着气一耸一耸的，“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我难过......”
他没有哭过，头一次就这么用力，耗尽他的心神情绪。
很快，宣从南睫毛黏连在一起，哭得咳嗽不止，甚至干呕。
因为昨天食欲不振，他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又刚醒，胃里空空如也，他只是张着嘴无力地干呕，呕不出一点儿东西。
整张小脸憋得通红。
哭泣令宣从南的气息断断续续，他一直悲伤地说：“我，我照顾不好自己，我也不能，我也不能，不能好好长大......”
“爸爸，爸爸！我照顾不好自己......我不能好好长大......”
宣运霆眼眶红润，心里蓦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
他抚摸宣从南的脊背，哄他好受点儿的时候，两只手是颤抖不休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根本不知道宣从南为什么哭，但他像宣从南一直在重复自己的难过那样，一遍一遍说，“我和妈妈知道了，囝囝。我们知道......”
孟绯蓝无措地低声唤：“乖囝囝......”
客厅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几人在二楼走廊回头，听闻动静齐看楼下。
顾拾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客厅里，抬头看往楼上。
脸上的两行泪痕清晰得刺痛人的心。
他的哭泣也是那么地毫无预兆，是突然的。
透着一股好像抵抗不过命运的渺小。
“宣从南。”他颤声喊，眼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汹涌。
宣从南隔着一道楼梯，用哭红哭肿的眼睛看着他。
“顾拾......我不想忘记你。”
第114章 命运
奇怪的是，宣从南哭得几近失声，是因为梦见了难过画面。
更奇怪的是，明明该在学校里上早课的顾拾徒奔回家，是因为梦见找不到宣从南了。
宣从南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宣运霆一些话，试图向父母传达自己的痛苦，是求救信号：“大海，海，小海豚......”
他还说：“死......死掉。”
宣从南两岁前不会说话，能够说话后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很好——尽管说得尽是一些令人不爱听的。
今天语言系统似乎残忍地离他而去，他张着嘴巴，发出的最多的是害怕和恐惧的呜咽。
竟然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有一瞬间，宣运霆觉得他在自己只有12岁的孩子身上感到了绝望。
他拼命地抓住眼前人，眼睛红肿，却依然不想闭目休息，只更加奋力地睁着盯紧，想要铭记眼前的一切。
宣运霆太难过了。
他把宣从南楔进怀里，保证地说：“不走了......囝囝，我和妈妈不走了。”
高烧没再来，但宣从南毕竟病了一场，没吃东西血糖低，这么倾尽全力地哭过后，他累得身心俱疲，很快歪在宣运霆身上沉沉地睡过去。
哪怕在睡梦中，他也在小幅度地抽噎。
两只手分别攥着宣运霆和孟绯蓝的衣角不松。
顾拾拿来一张厚毯子，宣运霆接住，把宣从南裹紧，就这么抱着让他睡。
一楼客厅四个人，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
亲眼看到宣从南在家后，顾拾的眼泪才渐渐停息。
宣运霆问小拾怎么了，顾拾说不知道，只是心里非常难过。
跟宣从南的情况如出一辙。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于今日却宛若有感应一般，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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