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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处_持续转向【完结】(61)

  沈昭睡熟了,霍宗琛攥了攥他的手腕,在他嘴角摸了一把,是干的。沈昭发出些被扰了好梦的哼叫,霍宗琛这才放手,将自己外衣脱掉,挨着沈昭睡了。

  马车又行三日,有探来报,胡礼天已在十里外的驿站等候。霍宗琛与谢凌羽武艺师承一人,即北境第一高手胡礼天。胡礼天擅轻功内功,霍宗琛与谢凌羽习得皮毛便已够用,内功修习须经全身经脉,术高者可为医,胡礼天武艺登峰造极,又见多识广,阻穴散的解药便是由他所制。两年前霍宗琛也曾向他发出救命之请,可胡礼天闭关不出,如今愿意车马劳作,昼夜不停地赶来,已尽师徒之谊。

  彼时沈昭还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因为午睡过久头脑昏沉,迷迷糊听霍宗琛的数落。只不过一觉错过晌午饭,便要受这样的折磨,沈昭宁愿不醒,也确实觉得无力睁眼。

  他这两年是越来越犯懒,闲暇时除了浇浇花,连久坐都不愿意,出门一趟要歇几天。在桑麻里时,日子清净,常常宁宁出门了,他便蒙头大睡,只要不渴不饿,一天便就这么囫囵过去。现在霍宗琛害他车马劳顿,却连他多睡一会儿都不允,沈昭因此更不愿跟他说话,连端到嘴边的参汤也只喝了几口。

  霍宗琛眼中忧虑深重,沈昭的虚弱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明明在玉县时,沈昭还有力气上山,攒了满院的草药,甚至拖着昏睡中的他,走了半个山坡那么远。可才过几日,他醒着的时候已经越来越短。

  除非那时他便已是在强撑。

  熬好的参汤喝不下多少,沈昭睡饱醒来,倒是挑着甜的点心,吃了两块。霍宗琛没料到他爱吃,使唤人又取了两块,沈昭却不再吃了。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驿站。霍宗琛安置好沈昭,先去给胡礼天行礼叩头。

  他礼数周全,备好了宴席,胡礼天瞧他一眼,却没允他,直言去看看那位。

  霍宗琛不多推辞,领着胡礼天去看沈昭。

  第59章

  沈昭已小憩过,神色还恹恹的,眼下有些发青。

  霍宗琛跟着胡礼天过来,沈昭起身迎接。胡礼天落座,眼神从沈昭身上扫过,一双通彻的眼睛半眯着。

  霍宗琛绕到沈昭身后,拉他肘弯一把,让他坐下。

  胡礼天平日也不苟言笑,可此时看沈昭的眼神愈加复杂,霍宗琛心下便有些着急。

  “师父……”

  胡礼天示意沈昭伸手,沈昭看霍宗琛一眼,手心朝上,将小臂放到了桌面上:“有劳师父。”

  胡礼天为他诊脉花了半柱香的时间,霍宗琛额头都出了汗。好不容易诊完,胡礼天也未多说,仅要来纸笔,谨慎斟酌后,开了一张方子。

  那方子上的药材大都常见,只是剂量有调整,另外加了几种沈昭不熟识的,想来是补药。

  沈昭久病成医,看了那方子,便有些了然,一时心里空落落,说不清道不明的。

  霍宗琛却还蒙在鼓里,看完方子,又忍不住追问:“师父,怎么样?”

  胡礼天道:“按这方子服药,可保他三五年无虞。”

  “什……”他话音如霹雳,通顶贯在霍宗琛头上,叫他五脏六腑一时烧灼起来,脑内却空白了。他眼里血红,回头看沈昭,只见沈昭正慢吞吞将自己的衣袖理好,口中道:“多谢师父。”

  霍宗琛脚下一软,幸而一把扶住桌角才不至摔倒。沈昭扶住他,皱眉道:“小心。”

  “怎么会?”霍宗琛反手抓住了沈昭的手腕,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胡礼天,如同嗜血呲牙的狼崽,“他的箭伤已经好了,那日我看过的——”

  “一张纸,你将他用水溅透了又反复蹂躏,即便再在最烈的阳光下重新晒干,这张纸也只能是皱皱巴巴的。”胡礼天道,“来得太晚了,箭伤伤了根本,表面伤口已经愈合,内里造成的损伤却没养好,他的肺不行了。从前又那样,药最伤人,经脉都有损伤。”

  近日沈昭时常昏睡,霍宗琛不愿用“油尽灯枯”四个字来形容他,可自己看他睡颜,却总不自觉想到,为此责骂自己。

  当真如此了吗?

  霍宗琛无法接受,可能为他做什么呢?若能早些来,在沈昭第一次求他的时候,会不会就不一样。

  想到此,霍宗琛心上更像被深剜去一刀,汩汩流血,疼到胆颤。

  胡礼天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道:“即便再早些来诊,我也不过能助他多活一年半载,他能坚持到现在,应当也得遇过不少名医,生死有命,不如早些看开,尽一尽未了心愿。”

  胡礼天说完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每日服一粒这个药,能助你感觉不到病痛,算为我徒儿的阻穴散赎罪。”

  沈昭将那玉瓶拿过来,握在手心里,问:“当真?”

  “当真。”

  沈昭信了他的话,起身行了大礼。

  他一生最怕病痛,本以为走到人生尽头更要苦熬,不想世上还有此种药。他这一礼足够诚心,胡礼天受了他的礼,走了。

  胡礼天走了,霍宗琛却茫茫然不知所措。沈昭打开那玉瓶,捏出一粒药吃到嘴里。那药带着甜味,沈昭吃下去,仿佛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许多。

  霍宗琛一把抱住他,抱了他很久很久,抱到沈昭嘴里的甜味消失了,苦涩慢慢泛上来。沈昭的脖子感受到一些湿意,先是一点点,后来越漫越多,沈昭抬手拍了拍霍宗琛的背,哄道:“好啦。”

  沈昭被他抱得都疼了,霍宗琛才终于好起来一点,他看不出哭过,只是眼里的血丝一直明显。他理了理沈昭的头发,道:“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

  沈昭道:“我不担心,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对不起。”他道,他捧着沈昭的头,在他额上深深印下一吻。

  “我有些饿了。”沈昭道。

  “我陪你用饭。”霍宗琛平静许多,沈昭点点头。

  天已经黑了,这顿饭却丰盛极了,驿站简陋,随行车马中带着些食材,沈昭打眼一瞧,用上了许多。

  两人均不再提诊脉一事,霍宗琛挨着沈昭坐,跟他讲了些沿途趣闻,沈昭笑了两回,吃得比之前多了些。

  霍宗琛默默记住他夹过的菜,嘴里却始终泛苦。他这顿饭奇怪,话时多时少,久不说话时,沈昭便给他夹了一点菜。

  霍宗琛吃到嘴里,嚼了两口,竟又低头掉了两滴眼泪,他低着头扒饭,不愿叫沈昭看见的样子,沈昭便只当不知,吃了一大口肉。

  饭后他也没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话本子,念给沈昭听。

  “这是北境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好讲的,我打小便爱听,等到了北境,带你去他在的茶楼,你也一定喜欢。”

  “嗯。”沈昭点头。

  霍宗琛却突然低落下去,道:“只是他年事已高,不知是否还在。”

  “他不在了,总还有徒弟在。”沈昭道。

  霍宗琛笑笑,专心念起话本。

  那是一个讲英雄的故事,讲他如何杀敌,多么英勇,手持利剑,刺进敌人的胸膛,跋山涉水,带领部族找到新的绿洲。人们仰慕他,敬爱他,奉他为王,连他用过的弓箭都世代相传。

  沈昭几乎能想到年幼的霍宗琛是如何为这故事着迷,他也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今他也早已做到。

  沈昭常反思自己的心意,不断靠近火焰,即便他伤害自己。因为霍宗琛也很耀眼,即便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沈昭也时常控制不了自己。

  他想到很久之前,霍宗琛纵马在他的巷子里,抢走了他的糖葫芦,那时他满心仇恨,无心其他,却还是忍不住看像那个身影。

  霍宗琛自由,他是草原上疾驰的野马,沈昭从未如此活过,所以向往,却误将这种期待寄于他人,因此并未得到好的下场。

  好在大事已了,他已没有太多牵挂,该如何过这三五年呢,沈昭想着,困意逐渐又涌上来。

  霍宗琛看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手掌逐渐撑不住了似的,展臂过去,轻轻托住了他。

  沈昭靠在他臂弯,渐渐睡熟了,他最近总是这样,入睡极快,且不易醒。霍宗琛将他抱到床上,在他一侧看了又看,转身出门去了。

  胡礼天还没睡,一早便知道霍宗琛要来。

  霍宗琛在他面前跪地不起,是在逼他求他。

  “我知道师父神通,定然还有别的办法。”

  “好徒儿,我也只是一介普通人,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他一只脚已进黄泉,若没有药吊着,恐难熬过今年。那方子已是救命的法子,你再苦求也无用。”

  霍宗琛连连叩首,额头渗出了血,“求师父救命。”

  胡礼天长叹一口气,问他:“你与他是何关系?”

  霍宗琛道:“他是我的妻。”

  胡礼天大惊,皱眉看向他,“可就认定了?”

  霍宗琛道:“他若死了,徒儿余生难安。”

  胡礼天扶手踱步,连连叹气,骂他道:“天下好女子那么多,你何必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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