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怔怔地盯着门口,关门声在耳边嗡嗡滴回响。
举在半空中的手一动不动。
很滑稽。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木门后下起了细细的雨,半空中的手也慢慢地垂落下去。
林简勉强地扯着嘴角,手臂颤颤巍巍地撑起来,一点点地,软绵绵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知道是他变得娇气,还是齐淮知将他折磨得过了头。
林简花费了很久,才从趴着的姿势变成了一个不那么趴着的跪坐。
然后就不愿意动了,皮鼓坐在脚后跟上,按着肚子,抬头去找墙上挂着的钟表。
指针在一点点挪动位置。
走得很慢。
林简将呼吸压到最低,期待听到一点其他的声音。
可房间里,房间外都安静得可怕。
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
哒哒哒的。
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很难捱,也很孤独。
他执拗地盯着时钟。
可是分针走了好久好久……
世界里依然只有他的呼吸和哒哒的走针声。
希冀的眼睛一点点垂下去,猫儿蜷缩起双腿,上半身压下去,将头埋进了臂弯。
瘪起嘴,心里绞痛。
林简你在想什么?
齐淮知怎么可能会像以前一样呢?
明明知道是他活该,可还是委屈。
才一周多,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习惯真是个坏东西。
坏东西。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越来越大声,酸痛绞着他的胃,林简却像和时间较上劲了似的,一点也不动了,执拗地将脸全部封闭。
定定的,像一个没有鲜活气的木雕。
似乎要这样坐到天荒地老。
砰声响起的时候,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慢半拍地抬头,就看到被推开,撞上墙壁的门,眼前一花,齐淮知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掐着他的后脖子,手掌像铁一样,强硬地将那张脸掰了起来。
“林简,你能耐了啊。”齐淮知咬牙切齿,“用这招?”
不等林简张口,手臂一抬,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像拎着猫儿一样轻松,将人抓出了卧室。
锁在了餐厅的椅子上。
臭着一张脸,声音和冰块似的,将勺子塞到他手中,“吃饭,别饿死了。”
林简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勺子,和眼前被提前分出来,盖着保温盖的菜碗,迷茫地眨眨眼。
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齐淮知转身就走。
留下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走到沙发上,坐下,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仿佛真的只是怕他饿死,死在家中,闹上社会新闻。
林简皱着鼻子,很想硬气地甩手说不吃。
但是好饿啊。
肚子咕噜咕噜的。
坚持不到半分钟,还是将碗扒拉到面前。
挖了一勺米饭,放进嘴巴里,嚼啊嚼,然后又去挖一勺菜,放到嘴巴里,嚼啊嚼。
嚼着嚼着,动作慢下来。
猫儿一样的眼睛瞪大,低头。
咦?
红烧鱼块。
是他喜欢吃的菜。
林简又将另一碗菜扒拉到眼前,眼睛又大了些。
这个也是他喜欢吃的菜。
这下,嘴巴里嚼嚼嚼的动静都停了。
林简将四个菜碗全部掀开,热气腾腾地冒出来。
这个,这个,这个,都是他喜欢吃的。
齐淮知给他留了饭!
还是他最喜欢的菜!
这个认知让林简有些不敢相信,蹭地抬起头,视线落在前方。
本来想看看齐淮知在干什么,却注意到了更多的事情。
墙上挂着的草编壁画、柜子顶上摆着的小猫招手摆件、米色布艺沙发、几何不规则抱枕……
还有挂在茶几旁边,塞满了零食的猫咪篮子!
他从来没有踏足过的新家,里面能够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是那日他和齐淮知在集市里一起买的。
当然也包括那个大铁床。
这就是齐淮知买的新房子吗?
竟然把他关在这里,还亲手给他做饭。
林简紧紧握着勺子,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他决定逃跑,是害怕小羊小羊的真实身份暴露,害怕齐淮知知道真相后恼羞成怒,害怕看见他失望又愤怒的眼睛。
可从齐淮知昨天的话来看,他早就知道了。
甚至比杨杰忠知道的早。
林简已经没心思去想到底是哪一环节出现了问题,让他露了马脚。
脑子里嗡嗡的,都是一个念头。
齐淮知早就知道了。
但他没有戳穿,而是陪他演戏……
是不是代表……
齐淮知也没那么讨厌他?
那昨天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林简抿着唇,偷偷瞄着那道身影。
眼睛黏在齐淮知蓝色条纹衬衫上,努力思考。
盯着盯着,那些蓝白的条纹开始转圈圈。
诶,衣服怎么开始动了。
脑子还没理清楚,反倒先被绕晕,眼睛晕乎乎地打着转。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整张脸埋到了碗里去。
太难了!
齐淮知的脑子和他不是一个脑子!
他为什么要去猜这种人的想法啊啊啊啊啊!
林简一个人无声地缩在后面,抓狂,将头发揉成了鸡窝窝。
到最后,饭也吃不下,菜都冷了,肉油凝固,浮在表面,林简还是没有想明白。
咬着勺子,眼睛一转,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反正齐淮知已经知道了!
反正皮鼓也挨了打,大不了就是再挨一顿!
他啪嗒将勺子放在桌子上,嘴巴一擦。
直愣愣地跑过去。
齐淮知坐在沙发上,带着无框的眼镜,正在看手里的相机,面前突然投下了沉沉的阴影。
抬眼,就看到林简穿着他的衬衣,刚刚遮住大腿根,两条腿直俏俏地站在他面前,一伸手就能摸到。
一张小脸绷着,也不说话,就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有事?”齐淮知指腹摩挲在相机皮质的握柄上,声音冷漠。
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缩了缩,似乎被他吓到了,脚步悄悄地后退。
齐淮知:“......”
他将脸上的神色和缓,看上去不那么凶了。
那双腿才又挪到前面,“齐哥,我吃完了。”
“哦。”齐淮知冷漠地回应,果不其然那颗脑袋有些暗淡地垂了下去。
但没过几秒,又抬起来,深吸一口气,手指指着沙发,底气不足,“齐哥,这是那天我们一起去集市买的沙发吗?”
“嗯。”
“那这个是猫咪篮子吗?”手指尖又转了个方向,高兴了些。
“嗯。”
“还有那个……”
齐淮知打断他,“林简,你到底要说什么?”
兴冲冲的音量戛然而止,林简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没……没什么,就是想说红烧鱼块很好吃,没想到齐哥还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说完,林简屏着气,连齐淮知脸上的任何一处变化都不敢放过。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特意为你做的?”齐淮知反问。
他虽然是坐着的,气势却凛然,铺天盖地的压迫,让林简的睫毛颤了颤。
“我……”
“该不会以为这间房子也和你有关系?”他接连追问。
是疑问的口气。
但说出来却让林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落了下去。
薄薄的身体藏在衬衫下,摇摇欲坠,细长的腿几乎在抖。
齐淮知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不去看他那一双水润润的眼睛。
再看下去,就要心软了。
恨不得将林简抱着,完全地搂进怀里,吻上那双眼睛,哄着他。
告诉他饭菜是特意做的,房子也是为了他买的。
可是齐淮知打定了主意,要让林简长个记性。
要狠狠教训他一通。
林简不爱他。
没关系。
他不在乎。
他只要人。
猫儿最野,若不能让他长个记性,下一次胆子肥了,又会跑出去,连影子都找不见。
齐淮知已经不敢去回忆那天早上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那股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惊惧。
太痛苦了。
林简刚刚睡过去的那几个小时,他就坐在旁边,一动不敢动。
连眼睛都不敢眨太多次,生怕一个呼吸,人就从他眼前消失。
齐淮知恨不得将他锁起来,直接锁在铁床上,让他只能在房间里。
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听见他一个人,世界里只有他才好。
现在只是吓吓他,已经是齐淮知作出的最大退步。
齐淮知强迫自己狠下心,语气冷硬,“别做梦了,你不是小羊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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