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期间两人私底下跟成哲宇一起吃饭时也寻隙聊起过这件事,任逐也就不坚持一定要按专业的方法来处理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就当是朋友谈谈心。
周敛没准备喝那瓶酸奶,说:“前段时间我向他坦白了,告诉他我喜欢他,没想到他竟然答应跟我在一起。”
任逐本该微笑着让他分享更多的细节,不过她看一眼他的神色,说:“但你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
周敛苦笑一下,说:“因为他答应我并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因为...被我骗了。”
任逐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出于喜欢?”
“因为他没有说过。”周敛视线锁在绿得晃眼的网球上,“中间他挂断电话考虑了三十八分钟,估计应该很纠结。”
任逐不置可否,问:“那你认为他答应你是出于什么,你骗了他什么?”
“因为他可怜我。”周敛低垂着头,“我有顽固性睡眠障碍,吃安眠药的时候习惯咬碎吃,见效更快,那段时间吃抗焦虑药时没改过来,被他撞见过一次,他当时反应很大,而且他知道我在做心理咨询,所以他大概以为我病得很严重,不忍心拒绝我吧。”
周敛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继续道:“他当时答应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好好吃药。”
任逐皱眉,“我给你开的药不能嚼碎吃。”
周敛点头,“我知道,他也说过,我已经改了。”
“仅凭这些就断定他不喜欢你,是不是有点草率?你有没有考虑过直接向他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如果他能因为可怜我而答应跟我在一起,就也能因为可怜我而承认喜欢我吧。”
“你用‘如果’这个词,说明你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他就一定不喜欢你。”
周敛默认。
余寻醉酒时说想亲他,在影院时碰他的手,还有今早赶过来见他,都让他怀疑余寻是不是在尝试着把这段虚假的关系变成真的。
就像他,明明认定余寻是因为心软才答应他,认定这段关系是假的,所以这段时间哪怕他每天晚上下班后都把车开到余寻家楼下,停一晚上,他也不敢去他家里,不敢睡他的床,更不敢碰他。
可他有时候还是会分不清真假,克制不住地对他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如果他是因为喜欢你才答应跟你在一起的呢?”
周敛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网球,说:“我不希望他喜欢我。”
第51章
听到周敛说不希望对方喜欢他,任逐有些意外,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
任逐反应过来,陈述道:“因为你伤害过他。”
“嗯。”周敛低应一声。
任逐放下手中的笔,说:“尽管如此,他如今还愿意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认为的伤害或许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周敛将网球扔回篮子里,缓缓开口:“我曾经...猥亵过他。”
任逐调整了一下坐姿,快速记下几个关键词,问:“你猥亵过他,他怎么会不知道?”
周敛没什么表情地讲了一遍他当初做过的事,“我骗他说我是不小心的,但其实从我冒名站起来那一刻起,就都是故意的。”
任逐的职业生涯中,接诊过不止一位由于被骚扰猥亵过而深受困扰的来访者,但因为猥亵过他人而深深自我厌恶的,周敛是第一个。
她斟酌思考了一会儿,环臂抵着下巴,说:“严格来讲,他当时确实无法反抗,而你知道这一点,主观上存在故意。如果他不愿意,你的做法确实属于在公共场所以‘其他方法’强制猥亵。”
周敛垂下头,默不作声。
尽管他内心一直是如此认定的,但头一次听别人说出来,还是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
或许就是所谓的难堪与羞愧。
任逐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小圆桌,她能清晰地观察到周敛面部表情的变化。
这是他第一次逃避她的眼神。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构成猥亵的?”任逐柔声问。
“这不重要。”周敛重新抬头看她,眼神不再闪躲,“但我猥亵过他,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任逐轻轻转动手中的笔,心想周敛大概率是事后才知道的。中间应该还发生了其他事,才会导致他有如此重的负罪感。
周敛没有刻意向她隐瞒对方也是男性这件事。
当初那个一时冲动之下的亲吻,往大了说,如果对方的确因此感到被侵犯了、感到困惑愤怒,甚至对以后的肢体接触产生恐惧,那么他的行为确实很有可能面临法律后果。但往小了说,如果对方根本不怎么在意,甚至没多久就忘了,那么那完全可以当做一个青少年间不成熟的玩笑,毕竟当时他们才十六七岁。
周敛如此耿耿于怀,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但来访者不愿意说的秘密,他们咨询师不会去追问,只会向园丁一样耐心营造安全适宜的环境,静待花自开。
他们也不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来访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会跟来访者一起探寻困扰的原因,探讨秘密的影响。
“那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是什么反应?”任逐放松肩颈,切换回朋友状态,靠在沙发上笑着问。
这件事成为他的心魔已久,回忆大概早已在一遍又一遍的复盘中失了真。
“应该是反感的吧。”周敛很久没放任自己去想过去的余寻过了,他嘴角也噙了点儿笑,“他当时对我印象不好,而且我还是个男的。”
“但是他喜欢男的。”任逐微微眯起眼睛,“你那时候长得应该跟现在差不多吧,中间减过肥没有?”
周敛笑意扩大,倒不是因为任逐开的玩笑,而是想起了更多过去的事,“你没见过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要比我受欢迎得多。”
任逐头一次见他这样笑,她沉吟一会儿,微笑着说:“我还真想见见,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你描述那样,人又好又帅气。”
周敛却忽略她的暗示,收笑转了话题:“我今天来还想重新预约咨询时间,你之前建议我最好一周来两次,除了星期六,我都可以抽时间过来。”
每周六他固定会去托养机构看小娜。
任逐看一眼时间,这次来访还有几分钟才结束,便问:“为什么突然愿意提高频次?”
“因为我想早点恢复正常,好尽快离开他。”关于这点周敛倒没什么好隐瞒的。
任逐从未直接建议过他去找余寻,是他自己以此为借口,一直缠着余寻。但他心里知道,这一切早晚有结束的那天,他没想过要长久地欺骗下去。
今天早上,余寻神情疏离地询问他跟楚优优是什么关系,周敛心想,或许他真的也对自己生出了一些情感,在考虑认真对待这段关系。又或者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感情是没办法将就的,想找一个充足的理由跟他分手。
周敛希望是后者。
时间也许无法抚平伤痛,却足够给伤痛盖上厚重的尘土。
周敛知道,当初若不是他以学业相逼,他妈未必会跟周知咏离婚。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周知咏称得上是个各方面都无法指摘的好男人。
他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打牌,只有偶尔应酬时才会喝酒。他孝敬父母,关爱老人。他尊重爱护妻子,哪怕每天朝九晚六地工作,都还会抽出时间来分担家务。他还曾是一位严厉又不失温柔的好父亲。他无怨无悔、一视同仁地替死去的兄弟养了十多年孩子。
伪装出来的一视同仁。
没有人在喝多的情况下会对自己的孩子产生欲望。
在周敛心里,小娜跟周晗一样。但在周知咏心里,她们却不一样。
当初他报警之后,民警带小娜去医院做了检查,没有任何外伤内伤的痕迹,也就相当于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虽然他跟周晗都作了证,可他们毕竟没有亲眼看到。
而小娜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警察叔叔是抓坏人的,但她根本意识不到她信赖依赖的叔叔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坏事,只知道她没听话,说出来后叔叔见不到了,晗晗不跟她玩了,哥哥也不太跟她玩了,大家都吵架不开心。
于是警察再问她的时候,她每次说的都不一样,但每次都会说叔叔不是坏人,让警察叔叔不要抓他。
最后周知咏也不知是良心发现真心悔过,还是为了赢得他们的原谅又披上了道德外衣,伪装起来,主动向警察承认了错误,被罚了半个月的行政拘留。
周知咏懂法,周敛知道就算他喝了酒,也大概不会做下什么会受刑受罚的事。就像他从小告诫他,跟人起矛盾时再怎么愤怒也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去伤害别人,做下影响终身的事。
他完全可以借酒说事,拒不承认,逃过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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