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被扣的这两个钟的工资还忘了提前给周岳报备。他从床头捞起手机,果然已经收到了很多条质询的消息。
他回复,说今晚外宿,不回去了。这段时间晚上客人不多,店里应该换班换得过来。
发完消息,闻霁用脚去探脱在床边的拖鞋:“今天太累了,生物钟没醒过来...”
“不急。食物放在床头,你先吃,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他盯着闻霁看了一会,又低下头去,“这件睡衣挺适合你的。”
闻霁睡前还是去衣柜里摸出一件睡衣来。没注意颜色,胡乱套到身上之后,才从镜子里看到好像是酒红色。
闻霁摸摸头,突地有点不好意思:“嗯,我还是怕弄脏你的床。”
其实是不敢在这张床上裸睡。
还好没有。他也没想到喻昉越会在床边一边办公,一边等他醒过来。
如果真的脱个精光,现在尴尬的不就轮到他——
在罹患ED的金主家里裸睡,还被撞个正着,他是不怕自己的司马昭之心昭著天下,怕就怕金主被他杀了还诛心啊。
这多不是人干的事。
他乖乖把喻昉越端来的简餐吃了,安静坐在床头等他工作完。
十一点,他和喻昉越重新进入上次那间按摩房里。区别于上次的是,这回两人都冲了个澡。
刚刚在客房,金主把pad一甩,工作结束,不知道突然闹什么别扭,说我先去洗一下。
他就也跟着抽风,说客房好像也有卫生间的吧,是吧,那我也洗一下。
话说出口了才想把自己舌头咬掉,喻昉越不好意思尚有情可原,他只需要奉献一双手,一个澡有什么必要洗了又洗啊?
他一下有些局促。自己这一幅饿虎扑食、急不可待的样,生怕被喻昉越看出些什么来。
好在喻昉越看起来还算一脸淡定地走了,就是侧颈到耳朵根那一溜有点红...
好不容易煎熬着洗完了,闻霁走到客房门口,又折返,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录音笔和打火机,双双揣进睡衣兜里。
和来时一片漆黑不同,此时打开客房门,走出去,客厅一片灯火通明。闻霁这才感觉到,这间公寓远比他想象中更大,而喻昉越一个人住,目之所及之处,整个客厅毫无修饰,一片空旷,连一张多余的沙发都没有,了无生机。
透露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孤寂。
空荡的客厅正中,挂着一张照片。具体的长相看不清,只知道是张单人照,照片的主角看衣着是个女人。
“愣在那干嘛。”
听到声音,闻霁回神,喻昉越已经站在按摩房的门口,叫他。
他的视线一下子从照片上收回来,有些被抓包的仓皇:“没、没什么。”
“那是我妈。”闻霁紧急向按摩房的方向走,却听到喻昉越这样说,“要靠近点去看看吗?我妈很漂亮的。”
闻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喻昉越拾起一边的胳膊,带了过去。
可惜他的视力状况实在欠佳,即便是站在跟前了,仰头就是女人姣好的容貌,他却依旧只能看个大概。
喻昉越似乎和他的母亲感情很好,原本还有些寡言,一聊到这里,却打开了话匣。
他长臂一伸,拍下墙上的一个开关,照片上方一排镭射灯亮起来,有些刺眼。
闻霁的视觉系统本就比普通人更敏感脆弱一些,此时视野里突然一片白色,受不了地闭紧了眼,头偏向一边。
有人从身后靠近,与他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身距,却将双手覆在他的眼前。
刺眼的光一下被手掌削弱了一半。闻霁缓缓眨眨眼睛,还是有一小片白闪来闪去。
“眼睛不舒服?”喻昉越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有些迟疑,“这灯...没那么亮吧。”
闻霁转过身去,仰头看向他,从他略带局促的表情里可以判断出,他或许是在为自己贸然开灯的唐突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但大概是从没跟人道过歉,业务实在不熟练,说不出口。
闻霁觉得有点好笑,于是问道:“您是在跟我道歉吗?是吧?”
喻昉越没出声。
“因为突然开灯吓到了我,所以用这种方式,说这种话,”闻霁握了握他的手,又点了点他的嘴唇,“跟我说‘抱歉’,是吗?”
喻昉越依旧没说话,闻霁却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下,欲言又止。
“对不起。”闻霁对着他说,“没有很难呀。男人道歉一点也不丢人,相反,如果是真心的、诚挚的,反而会很有魅力呢。”
喻昉越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下哑口无言,放下了手,又微微后撤了一步。
闻霁撅了撅嘴巴,并不打算勉强:“算了,我原谅你了。”
他没和喻昉越就这件事没完,转过身,仰头,认真打量起那张照片来。
火红的齐肩长裙,优雅的盘发,身材高挑,姿态优雅。尽管看不清五官,但貌美程度也已经可见一斑。
闻霁对她就是喻昉越生母这件事深信不疑。也只有只看轮廓就这样优越的女人,才会生下只看轮廓也同样优越的喻昉越。
“只看个大概,都能看出阿姨很漂亮。”
端详了很久,闻霁也只能这样讲。
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这么宽这么空的一面墙,明明适合挂满了照片,为什么却只有这一张;
再比如,寻常人家恨不能把全家福挂满墙,为什么喻昉越的妈妈却成为这面墙上唯一又有些孤独的存在。
面对他的夸赞,喻昉越却不附和,只说:“小时候我怕黑,我妈每次进家门打开灯,都这样给我挡光。”
闻霁听出来,这是一个骄傲的、有自尊心的男人,在变着法跟他道歉。
反正花样多得很,就是吐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但闻霁不得不承认,喻昉越把妈妈这样的角色搬出来,的确算得上是一把杀手锏。
对于一个从小没了爹妈的小孩来讲,没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了。
闻霁在心里默默放过他,不再计较那一句始终讲不出口的三个字。他问:“那阿姨呢?你怎么自己住,不回家?”
喻昉越听到这句话,黯然转了身:“早去世了。”
话音落了,又迈着落寞的步子,向按摩室走去。
“啊...”闻霁不无遗憾地总结,“美人薄命,可惜了。”
喻昉越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到那张从第一面起就觉得漂亮的脸,又想起之前闻霁拒绝那张卡时,说自己将来要上手术台,大手术。
他也不知道怎么地,就那么脱口而出了:“希望你是个例外。”
他希望闻霁可以健康地,活得久一点。
“啊?”
闻霁却一怔。美人和薄命,非要选一个和自己扯上关系,怎么想都是后面那个更合适一点。那喻昉越的意思是...
他消化了一番,慢吞吞地问:“您说我长得丑吗?”
喻昉越眉头拧成了麻花。
闻霁有点难以置信似的,还在自己的脸上摸索了一番:“我觉得也还行吧?没有...那么差吧?”
喻昉越终于听明白这张嘴开开合合到底说了堆什么东西。
算了,他劝自己,不要和盲人一般计较。
他转身,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你脑子是和面盆吗,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平时只能静置不能动,一动就能直接送后厨了是吧?”
闻霁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差点被他气得跳脚的男人,怕不是在夸他。
想到这,他笑起来,甚至立刻就和喻昉越刚刚那一番不逊的发言和解:“原来是夸我...好看啊?道歉不好说出口就算了,怎么夸人都这么为难啊?”
喻昉越头往边上一撇,昂首阔步进了按摩间。
闻霁跟在身后,偷偷笑了好一会。
他回头看看墙上那张照片,语气熟稔得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那个女人:“但他夸起您来,可一点也不吝啬。”
想想喻昉越的父亲,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怕是早也已经不在人世了。闻霁后来就没有再问,他怕问及喻昉越的伤心处,触了他的逆鳞。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按摩间。
两人回按摩间,闻霁跟在喻昉越后面,突地感慨道:“真好,你还有一张照片,可以天天看到她。”
喻昉越听出这话深意,又不好细问:“你爸妈...?”
“也去世了,在我很小的时候。”闻霁说得淡然,“村里嘛,穷,也没什么拍照的习惯,他们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谁也没那个意识,等想起来,人都不在了。”
原来他双亲都不在了。喻昉越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讲不好自己留一个这样的爹和闻霁比起来到底谁的身世更惨。
“他们是...”
“村子里,结婚早,我爸先有了我,才通过成人高考,考上了城里的大学生。这可是我们那第一个大学生呢,全村都支持他去读。”闻霁摸索着路,说,“但有人天生就是守着村子的命吧,据说他外出第二年,就在城里出意外去世了。后来我妈去城里认尸,也没回来。村里老人家说,是她一时遭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毕竟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还留下一个孩子,一个女人,难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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