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车再宽敞,两个男人的活动空间也就那么大点地儿,转个身都困难。吃喝都在这么逼仄的一块小空间里,老板脸色还不佳,他一天到晚都提心吊胆。
不仅如此,他还得身兼数职,做了秘书不算,司机的活也一起压上了他的肩头,只因为真正的司机好像被喻总派到一个叫棠边巷的地方,盯另一桩梢。
喻昉越除了处理堆积成山的合同、会议、报表之外,还要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听这些盯梢结果的实时反馈。
何旭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得罪了自家老板。每次眼看就要问出口的刹那,转眼看到喻昉越那一脸阴郁的神情,活像个阳间的男鬼,他又把问句咽回肚子里去。
这就是一柄活生生的枪口,何旭决定还是闭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自寻死路往上面去撞。
在南城大学蹲梢的第十五天,依旧一无所获,连个和那个齐雨相似的人影都不曾见过。喻昉越黑眼圈、红血丝,恨不得把牙都咬碎,最终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他遇到了骗子。
那个所谓的“齐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骗秘密、骗钱、骗财,骗...感情。
他的声音简直冷得不像话:“回去。”
何旭战战兢兢地问:“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喻昉越周围的气压低得吓人,“以后都不来了。”
返程路上,他揉着眉心,开始思索这两周以来的事。
他自己是个重诺的人,实在无法接受有人与他做好了约定,却不给一个理由就莫名失踪。
尤其是他与对方分享过自己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尽管那不是他自愿的分享行为,此时对方的不辞而别也依旧让他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感来。
二话不说拉着秘书一起到南城大学门口盯梢是他冲动,也是他二十多年来做的最不理智的一件事。
但除去盯梢之外,他同时还派人在全南城市、甚至全国范围内去搜索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叫“齐雨”的人物,却和他盯梢的结果一样,一无所获。
他又差人去查出入境记录。叫齐雨的人不少,但传回的照片和个人信息没一个和他相识的那个一致。
齐雨真的像化成了一阵雨,悄无声息地下在了不知哪一处,又悄无声息地蒸发了。
时隔十几日,历经了铺天盖地的地毯式搜索,喻昉越的理智终于回笼:按这种找法,从长白山离家出走到喜马拉雅的狗都早该找回来了。
时至今日,依旧杳无音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齐雨”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或者就是,他从未存在过这个世上。
喻昉越叫停要开往他家的车子,要何旭往棠边巷开。
何旭不敢多言,只能照做。
等喻昉越风风火火再冲到卧龙堂的玻璃门前,之前门上贴着“暂时歇业,归期不定”几个大字。
他用手机灯筒照亮里面,一片狼藉,似是经历过争斗的景象。
这下好了,骗子的大本营都没了,团伙作案,罪加一等。
这样看,西林巷更是没了去的必要。
他眼底情绪暗沉,回到车上,静坐了好一会,又命令道:“回公司。”
不知道他又作什么妖,何旭敢怒不敢言,紧急掉头,又往公司的方向开。
谢天谢地,刚熄火停入车位,喻昉越发话,大赦天下:“你回家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何旭跪谢主恩,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老板的视线。
喻昉越一个人回到已经熄灯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入“青藤”计划被资助人的资料库。
他在搜索栏输入“齐雨”两个字。手指在回车键上悬停了几秒钟,而后果断按下。
屏幕上真的显示出搜索结果,有两个人。喻昉越大致浏览过一遍,没有一份资料上的照片和他印象里的那张脸对得上。
那个小骗子的腕子上戴着喻氏基金会派发的红绳,腰上那道疤也是青藤徽章的形状。喻昉越起初在按摩店里见到第一次,后来在自己家里又确认过很多次,不可能有错。
他至少和“青藤”计划有关系,这个思路应当不会出错。
那是不是拿一张骗子的照片,在资料库里做一番人脸识别,就能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喻昉越有一瞬间隐隐的兴奋,拿起手机翻遍相册,却发现自己没有留存过一张对方的正脸照。唯一有的是首日见面时,在按摩店昏暗的灯光里,拍下的一张背影。
像个痴汉的相册。
他恨铁不成钢,想扇自己一耳光。
生气,生气,越想越气。
找不到发泄口,他把通讯软件里那个似死非死的联系对象拖出来,泄愤一样拉入黑名单。
只拉黑好像并不能让他心里好过多少,最后几条问询的消息由他发出,此时大喇喇、明晃晃地出现在视野里,好像在挑衅,大肆笑话他脑残痴呆。
什么祖传手法,什么治疗有方,什么有治愈的可能,喻昉越,你受的二十几年的精英教育是不是喂了狗,竟然相信这种拙劣的骗局?
吃了什么迷魂药,早就该看出对方是图你的钱,这下好了,人家卷着你的火机跑路了,还不得讲,讲出去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赠与行为,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蠢货蠢货蠢货,喻昉越在心里暗骂自己千千万万遍,实在不解气,又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在短短一分钟里疯狂输出:
「骗子。」
「骗子。」
「骗子不得好死,你那双眼睛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得见。」
发完一句恶毒的诅咒,喻昉越一点都没有想象中那样痛快。但覆水难收,撤回这种事他一样做不出来。
于是又干脆利落,佯装潇洒地再次把人拉黑,再没放出来。
他仰在椅子里,办公室没有开灯,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又为了一张照片发愁。
如果要技术人员去做人脸匹配,他至少要先想办法获得一张骗子的正脸照。但找照片的目的是为了确认骗子的身份,而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又去哪里找人家的照片。
他仿佛陷入了一种薛定谔的循环,没完没了。
正头痛间,手机震动一下,收入两条新消息,来自费康宁:
「图片」。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铁树,我之前求爷爷告奶奶地拜你,让你借几天玩玩你不借,请你高价出手转让你不肯,当初那么宝贝,现在解释一下呢,怎么就跑拍卖会上去了我说?缺钱了啊?不至于吧你。」
「早说你缺钱,直接转给我多好呢,折腾这趟。」
文字消息在顶部推送栏里一闪而过,喻昉越看得一头雾水。直到他点开那张图片,眉头蹙成了一团。
是他当初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塞到那个小骗子衣兜里的火机。
他还记得见过面的最后一晚,「小雨」眼尾飘红,面颊飘红,浑身上下只要和空气接触的皮肤都飘着红,被他的视线追着,一脸羞赧地奔逃到浴室去。
他也忘了那晚脑袋里想的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把那支曾在他们两人之间辗转过数次的火机塞进了对方的衣兜。
直到他放轻手脚从房间里离开,竟然也没有对这一笔堪称天价的小费感到后悔。
此时却不这样想了。他打开费康宁传来的那张图片,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喂了狗。
他就是那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那是一封某场拍卖会的邀请函,上面列出了本场所有拍品,其中他那支送出去没多久的火机赫然在列。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拍品的图片拍得高清、详细,细节图里显示出来的火机编号全球唯一,包括编号后代表他身份的“Y”,也如假包换。
静谧又昏暗的办公室里,拳头砸上办公桌面,发出一声巨响。喻昉越没觉得手有多痛,相反,有一处比手痛得更多。
从他手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拍卖会上的拍品,稍微想想,事情在喻昉越脑袋里就有了全貌。
原来是自己无意间露了富,成为对方的狩猎目标。什么真心,对方的每一次笑意、每一次娴熟的技艺、每一句关切的问候,甚至...甚至那晚那样的牺牲和付出,不过都是为了一笔“巨款”而忍气吞声、卧薪尝胆。
好大的牺牲,真是好大的牺牲。
那喜欢同性的话也是假的吗?
落下的那样小心翼翼的吻也不是真心的吗?
每一声真挚无比的“谢谢你,喻先生”都是逢场作戏吗?
喻昉越恶狠狠地敲上屏幕上的键盘,给费康宁传讯:「给我也搞一张邀请函来。」
费康宁没多心,先应下来,才问他:「你看上哪个了?」
喻昉越大字的手劲儿依旧很大,他心里有太多说怒火又不像怒火的情绪,熊熊发酵:「你看上那个。」
费康宁一下不乐意了,回得比刚刚都快:「别介啊,什么意思啊你,在这搞回收呢?玩兄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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