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体裂开几道缝,暴露出里面石壁样的东西,显然不是书。
他默然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去工具架上找了把钳子,一枚一枚拔出用来铆合木板的钉子。
空气中的灰尘轻轻落在那块厚重的、深灰色的石碑上。
【愿爱人顾凛川,灵魂于此安眠。
——爱人沈璧然】
顾凛川两脚钉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墓碑上的两句“爱人”,思绪空白,几欲窒息。
许久,视线向下,瞥见了一些旧物——
他和沈璧然的校服,小学、初中、高中。
几本塑封好的,但塑封之前就有些烂了的毛姆。
一条泛黄的、那些年他常拿来给沈璧然扎头发的丝巾。
十八岁生日午夜,沈璧然偷溜进他房间那晚,他穿的睡衣,和沈璧然的长衬衫。
还有他以为早就被佣人丢掉的,沈璧然在桥洞下捡他回来时的破衣服。
往事如山倾,压盖于顶,足以让人筋断骨裂。
许久,他僵硬地蹲下,拾起里面的几张纸。
那是万安墓园这些年来的维护记录和仪式条目,上面标注了三个日期——“死亡日期”是他回德国的日子,而“建成日期”则是之后大概半年,“拆除日期”是他和沈璧然重逢之后。
他像是被人用棍子从后面重重打了头,但头晕目眩中,有一些画面却忽然清晰起来。
刚重逢时,他借着尘晖高层晚宴的机会带沈璧然去他的地方玩。那时沈璧然还很疏远他,但听他和裴砚声聊私人飞机,却忽然跑来,装作很随意地问起,当年离国是不是坐私人飞机,得到答案后垂眸低笑,莫名其妙地敬了他一杯酒。
太多线索,太多荒谬,此刻拼合起来却昭然若揭。
他仿佛跌落悬崖,深渊无底,只有无尽地下坠、失重。
他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但唯有在此刻,他才终于明白沈璧然今晚一切反常的根源。
“咪。”
“咪。”
“咪——!”
许久,顾凛川机械地转过头,看向不断用头拱他裤脚的小猫。
然然脚边扔了个碗,里面有个叠起来的纸块,上面有一道被火燎过的黑色痕迹。
碗里还丢着些半绿半焦的草,还有半根烟——沈璧然抽的那种烟。
顾凛川定了定心神。
已经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带给他更多的冲击了。
于是他把那张纸捡起来,可刚展开一折,他的手就开始颤抖。
这张纸显然被撕碎过,又粘在另一张纸上修复。折叠后朝外的一面是一张素描,是手表设计图。
他深呼吸,继续缓慢展开。
一行行记忆中熟悉的字体逐渐呈现在眼前。
这一折一折被他缓缓展开的,是当年他没有读懂的,沈璧然的真心。
第一行是【顾凛川】
最后一行是【——沈璧然】。
*
*
房门被顾凛川推开时,沈璧然立刻装睡。
他闭着眼,听到门被关严,还落了锁,心头莫名划过一丝不安。
沈璧然睁眼问:“锁门干什么,猫呢?”
顾凛川一个人回来的,甚至手上也没拿任何东西。
“我吃的呢?”沈璧然又问,“顾凛川,审犯人也没有你这么审的,饭都不给吃?”
顾凛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倏然间,近乎本能地,沈璧然浑身掀起一片颤栗。
分离多年,他对顾凛川或许失去了一些了解,但却始终保留了某种直觉。
那一眼漆深难测,看得他心下发坠。
“不审了。”顾凛川状似平静地凝视他,许久,低声道:“直接处置,好不好?”
沈璧然心跳一顿,“什么?”
“你可以自作主张处置我、处置我们的未来,为什么我不可以?”
顾凛川说着走到床边,垂眸看着他身上那条薄薄的毯子。
“但我要怎么处置你,沈璧然。”他似乎自言自语,语声很低,困惑地道:“既然……既然你都给我立了衣冠冢,还放了我们两个人的衣服。就是活着时非要赶我走,死了之后才肯和我在一起,我的理解正确吗?”
沈璧然骤然紧绷,猛地想要起身。
可他腰酸腿软,刚动一下,一只大手倏然伸过来,握住他脆弱的脖子,把他按回床上。
手掌滚烫坚硬,微微用力,轻微的窒息感涌上来。
顾凛川低头与他对视,双眼猩红一片,目光震痛而疯狂,“那我就弄死你,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你……”
顾凛川把一个东西扔在他边上——是那个不知为何没有烧掉的信纸块。
泪水顷刻间盈满沈璧然的眼眶,他平躺着,胸口剧烈起伏,眼前波动的水雾让他看不清顾凛川的表情,他想叫顾凛川的名字,但开不了口,只能感受到颈动脉搏动得愈发剧烈,他濒临窒息,无意识地挣扎,凛川却依旧不松手,甚至还把他的头向上托起,凑近他耳边嘶哑地质问:“沈璧然,你长心了吗?”
这是始料未及的控诉。
可不等他感到绝望,顾凛川的泪水便沾湿了他的脸颊,他在他耳边痛苦地呼吸,“你真的有心吗,不会委屈吗,不会痛苦吗?人怎么可以冷酷到你这个份上,能完全剥离自己的感受来做决定?沈璧然,你知不知道时间是不能回头的,失去的六年就永远失去了。”
“你是走过来了,你更勇敢了,你有本事了,你觉得那些年受的苦都在回忆中一点点淡了。”
“可是——”顾凛川声线颤抖,“那只是现在的你觉得,是你大脑的记忆戏法,那六年里独自痛苦的、孤单无依的沈璧然,永远存在。”
那只大手忽然松开,让空气重新灌入沈璧然的口鼻。
沈璧然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可是既然我把你捡回来,你就是我的,我要你平平安安。”
“无论我们有没有分开,都无法阻止我家的变故,我注定要承受这些。”沈璧然哽咽道:“至于你,对不起,我以为你只会恨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顾凛川“呵”地笑了一声。
“恨你么?
“沈璧然,你不爱我了,我不会恨你。
“但你爱着我,还擅作主张,才会让我恨你。”
大手倏然压下来,夺走了沈璧然的视线。
嘴唇又一次被撕咬出血,血腥味弥漫进口腔,把他刚刚汲取的活命氧气又夺走。
他被他最深爱、最想念的那双手完全地钳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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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拉灯,此处补字,敲键盘的小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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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兴奋。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昏天黑地,沈璧然自己都被嗯几次,几度意识模糊,等终于被允许发出声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顾凛川撑在他上方,用手一根一根地拨开贴在他脸上的发丝,说:“想哭就哭。”
沈璧然睁着肿胀的眼看他,许久,用最后的力气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手抬得很慢,还攒了一会儿力气。但顾凛川没躲,等着他的巴掌,被打得脸偏到一侧去,如愿以偿般,脸上浮现几道指印。
“解恨了?”沈璧然嘶哑地问,“怎么不真的弄死我?”
顾凛川没吭声,于是沈璧然用气声哼笑,喉咙很痛,但还是扯着半毁的嗓子说:“你没能弄死我,你弄得我很爽。”
“今晚第几次了,顾凛川,这几年把你憋疯了吧?”
“十八岁也没见你这么厉害过,现在终于踏实了么。”
顾凛川听着他沙哑地挑衅细微地勾了下唇角,“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沈璧然,你离死也没多远了。”
沈璧然也笑了,发出一声缥缈喑哑的气声。
“小时候你总说自己是狗,我不觉得,今天算是见识了。”他伸手抓了一把顾凛川短硬的头发,“我养的小狗长大了,长凶了,敢咬主人。”
“没咬完呢,沈璧然,别高兴得太早了。”顾凛川语气依旧不温柔,但却轻轻俯身下来,像小时候一样温柔地和他抵住了额头。
他们的鼻尖若即若离,那个高大强势的人闭上眼,轻轻哽咽着,对他放狠话。
“往后很多年,漫漫余生,你慢慢还吧。”
沈璧然注视他,感受那道令他心安的炽热的呼吸,许久,也闭上了眼。
他终于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顾凛川。
“好。”
第50章
和年少时一样, 善后工作还是顾凛川做。
沈璧然被他弄得彻底散架子,失去支配身体的能力,挂在他身上由着他细致地清洗。
洗完, 沈璧然鼻子有点堵,说想泡澡。
阁楼上的浴缸太小,顾凛川把浑身赤.裸的沈璧然抱下楼,用了沈从翡和温姝房间里的主人浴缸。
沈璧然身子浸在热水里, 由着顾凛川给他按摩,两条胳膊搭在浴缸边缘, 喝牛奶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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