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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星星歌舞厅_姜可是【完结】(23)

  裴娜举起两只手说:“是是,我又说错话了。我现在能有一句话得到您的认可吗?”

  陈迦行说:“不能。”

  三个大人都笑着摇起头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间中裴娜说她还得回医院一趟,突发事件。齐农也起身说顺便找地方给齐建铭修下收音机。

  陈迦行就看这两个大人自认为聪明兮兮地走了,把他留给了好久不见的爸爸。

  他其实对爸爸的印象一直不错。小时候妈妈工作忙,外婆带他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给他买。轮到爸爸来照看他的周末,陈迦行就指挥爸爸带他去商场门口坐一整个下午的摇摇马,或者去儿童公园里捞一整天的小金鱼。

  玩好之后,陈期还会给他买一样喜欢的玩具。曾经连续三周拿回家的都是塑料金箍棒。裴娜接过陈迦行和金箍棒,在陈迦行额头弹了一下说:“你要不回花果山吧。”

  陈期出国后,也经常按季度寄东西给他。陈迦行在河流镇一众小孩中间一直挺特别的。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最多在广州深圳上海打工,但陈迦行爸爸在美国。他有美国货可以玩。

  但真是太久没见了。他们两个人有点尴尬地对坐着。过了一会儿,陈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磨损得几乎看不清面目的照片说:“这是你四岁生日拍的照片。” 他头几年在法拉盛一间饭店工作。清早拉完货,就坐在饭店后门拿这张照片出来看。这张相片后来由于在不同的口袋、手袋里拿进拿出,到现在已经看不清四岁的陈迦行的样貌。

  陈迦行说:“十四岁的更帅。” 陈期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应道:“当然。”

  又安静了半分钟,陈期问起他:“和齐农哥哥住一起,开心吗?”

  陈迦行晃着可乐罐想点头,脱口又说:“也还好吧。他老骂人,好像什么都看不惯...”

  陈期哈哈笑说:“真的啊?”

  陈迦行像一下子打开了话匣,继续说:“对啊。阳台上的衣服不按他的规矩晾不行,吃饭吧唧嘴也不行,洗澡时间太长都不行。过会儿他就在外面敲门问我把自己泡成胖大海没有,怎么还不出来...”

  那会儿陈迦行大概二三年级,洗完澡,裹着印满小猪皮杰的浴巾赤着脚跑出来,坐到齐农腿上。齐农边给他穿小内裤边骂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躲卫生间里看漫画书...”

  陈迦行犟嘴道:“我没看...”

  齐农给他套上睡衣睡裤,抱起来扔到了凉席上。

  那几天,外面一直不停地下着台风雨。河流镇的那条河流水位激增,这两天已经泛上了岸。路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积水。齐农靠在房间窗台边,撑手点了支烟。陈迦行从床上爬起来,黏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看雨。

  外面的空气里有一阵青草和泥土的气味。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听着雨珠落在绿色塑料遮阳篷上的声音。

  第二天,镇小放了半天假。但是刚宣布完放假不久,天气就放晴了。陈迦行跟着丸子他们带着磁铁跳下河去吸上游的机械厂倾倒在河里的小铁块。吸到了一块儿拿去卖钱。

  他们还把家里所有兜水勺、玩具水枪都带下河。牛肉铺老板的儿子牛肉粒甚至把炖牛肉用的大锅子都拿来了。等齐农找过去的时候,陈迦行已经浑身湿漉漉的,正尖叫着拿水枪到处射击。

  那是个水晶糕一样晶莹的初夏傍晚。陈迦行玩累了,和齐农坐在河岸边,一人叼着半支旺旺碎冰冰晒太阳。

  过了不知道多久,齐农问:“回家吗?”

  陈迦行说:“哦!”

  他拽着齐农的衣角慢吞吞晃过小桥。

  和齐农一起住开心吗。陈迦行捏着可乐罐,低头笑了下。

  本地菜馆那天晚上的翻桌率奇高。杯盘叮当,每张餐桌上都漫散着热腾腾的雾气。陈迦行再抬头,在雾气中间,看到陈期正举起手机打算接电话。陈期的手背上有一颗小小的纹身。这个在陈迦行的记忆里不太清晰,可能他小时候没注意到过。

  但这个纹身图案陈迦行很熟悉。裹在火中的半颗心。陈迦行小时候和齐农一起在镇上的浴室洗澡的时候就看到了。陈迦行站在小塑料凳上,摸了摸齐农胸口的图案问他这个是怎么画上去的,为什么洗不掉。

  齐农把小秋衣从陈迦行头上套下去,边说着:“用洗不掉的图画笔画的。”

  陈迦行“哇”了一声。他又问齐农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齐农说没什么意思,店里随便挑的。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陈迦行感觉浑身颤栗起来。

  有某种记忆通路替他接通了,快上小学五年级的暑假,他在齐农的房间里找到的那封信。陈期,我爱你。

  在每个失眠的夜里,把音乐频道调到静音,一首一首流行金曲无声地听过去。都觉得遗憾,都觉得很想跟你一起离开这里,飞去另一块大陆。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陈迦行低着头,捏着已经扁掉了的可乐罐。就好像有倾盆的雨正好泼到他的身上,陈迦行湿沉沉地坐在那里,长久地愣着神。

  陈期接完电话后不久,齐农又回来了。他坐回陈迦行身边,用手掌扇着风说:“送去修了,我明天再去拿。”

  齐农和陈期在说什么,陈迦行都不太听得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农伸手推了下陈迦行的头,问他:“吃饱了啊?怎么在发呆。”

  陈迦行像受到了惊吓,很重地打开了齐农的手。他盯着齐农看了一眼,忽然站起身,冲出了饭店。

  第24章 野百合也有春天(七)

  陈期回国的第一天。大晚上,他们三个大人也来不及叙旧了,就在偌大的省城开始找负气跑走的孩子。裴娜哎呦哎呦地边叫边质问他们:“你们谁说了哪句话惹他不高兴啦?”

  陈期和齐农面面相觑着摇摇头。

  陈迦行没回家,没去惯去的商场,没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公园里蹲着。找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齐农已经急得脾气完全起来了。他打电话给喜妹,让喜妹把在省城能派出来的人都派出来给他找人。

  裴娜正要去报警的时候,齐农的手机响了。齐农接起来,齐建铭拿家里座机打给他说:“夹心自己回家了。”

  齐农愣了几秒,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喘了会儿气,然后和陈期、裴娜说:“他在河流镇。”

  齐农几乎是飙车回去的,路上闯红灯也不管了。到了家,先打开房间把陈迦行拎起来,怒骂道:“你以为你真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一天天这样到处乱跑。出事了怎么办?”

  陈迦行推开齐农,叫道:“要你管。”

  齐农点点头说:“不要我管是吧。那我以后不管了。”

  陈迦行眼睛里噙着眼泪,把放在床头柜上那个装手表的袋子扔出了窗外。齐农看了眼外头,问他:“你扔什么了?”

  陈迦行哭了。他忍不住仰头伤心地哭出了声。他甚至能猜到,他被外婆扔掉的那一天,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哥哥会过来抱他回家了。因为哥哥喜欢他爸爸。哥哥思念他爸爸。

  这些和他都没关系。

  齐农有点慌起来。他想伸手给陈迦行抹一下眼泪,陈迦行推开了他的手。

  十分钟后,齐农站在楼底,捡起了那个袋子。手表因为装在盒子里,没什么太大的坏损。陈迦行给他挑了一只没有任何装饰,表带是荔枝纹牛皮的机械表。那只手表要近一万块。齐农不知道那个标价到底是写写的,还是是实付价。他这辈子还没收到过这么贵的礼物。

  齐农回到房间的时候。陈迦行已经哭完了,坐在书桌前,把头埋在臂弯里。齐农蹲到他身边,拍了拍他问:“是因为我没回来收你的礼物吗?”

  齐农把戴在左手上八九年的那块手表解了下来。他戴上陈迦行送的手表,说:“我戴上了。你看一眼?”

  陈迦行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齐农最后说:“你想自己待一会儿吗?我今天在沙发上睡好不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上学。”

  -

  第二天,齐农醒过来的时候,陈迦行已经不在房间里。

  接下来的几周,陈迦行周五傍晚还是通常会和丸子骑着自行车回河流镇住。间中,陈期来河流镇看望过齐建铭,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陈迦行跟着陈期在省城玩过几趟。一切都好像稀松平常。

  只是陈迦行一直好像郁郁寡欢着。他和齐农也不怎么交流。每次回来就是吃饭,写作业,洗澡睡觉。齐农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桥那边的露天篮球场打篮球,陈迦行没什么反应。他带陈迦行去省城吃汉堡薯条,陈迦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齐农靠在舞厅门口,和“绿子”说:“我这次是真的惹到他了是吧。”他摸了摸戴在左手上那块表。

  也是那一周,陈迦行的班主任把裴娜和齐农都叫去了学校。那个竞赛委员会的委员又来了。他向裴娜和齐农又说明了一遍想带陈迦行去少年班的想法。

  裴娜和齐农对视了一眼。委员有点为难地说:“问过小孩自己了。他当时拒绝了。你们看,有天赋的少年人如果能充分挖掘天赋,去做他该做的事情,这本身就是意义,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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