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说温兆谦凌晨又被一通电话叫回港岛,没等他醒来道别。
文萧若无其事地点头,说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管家顿了下,问他:“真的?”
文萧被他说的一愣,看着管家,嗫嚅了下嘴唇,不再讲话了。
吃过饭,文萧又把挣扎的猫强制抱在怀里,在房子里转圈散步,蘑菇嗷呜一声,从他手里逃走。
文萧追着它跑进一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窗敞开着,今日的天气不冷。
太阳正在窗外升起,微微的风吹进来,吹拂半透明的薄纱帷幔,文萧站在书房门口,与窗户隔了一段距离。
金灿灿的光刀割开他与窗外的世界,化作奈何下孤舟一叶,在昏暗中静静地陷落。
薄帘在微风中摇摇摆摆,阳光似有若无、影影绰绰,阴影连接两端,扁舟缓缓靠岸。
文萧疑惑地走了两步,捡起被风从桌上吹下来的老相片。
看着照片上的地点与手指,他隐隐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无意识翻过照片,看清背面的字迹是,蓦地顿住——
【小小,2002.1.1,与爸、妈、大大在港马(划掉)鸟。】
这时想起,二十多年前他与全家的新春旅行。
在那座早被废除,拆卸的时钟下,姐姐说她立志成为法政丽人,而文萧就傻傻地,摇动柔软的脸颊,说他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呀。那是长大后的烦恼,他现在只想要头脑空空地吃很多好吃的,玩很多好玩的,随后和姐姐为了传奇圣代吵吵闹闹,父母在一旁拿他们无可奈何。
港岛也有一家莫顿酒店。
姐姐闹着要进去吃传奇圣代,所有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文萧的肚子有点痛,说他不要吃,也承诺不会乱走,被母亲委托给门童,拿着父亲买的新相机刚印出的照片蹲在酒店大门外的水池旁发呆,看着罗马水池中的观赏金鱼。
一旁的草丛传出窸窣的声音,文萧傻傻地回头,对上一张黑不溜秋的、干瘪到像猴子的小脸。
小孩的四肢都看起来更瘦,显得脑袋大得出奇,顶在无比纤细的脖颈上,摇摇晃晃,好像下刻便会滚落。
只有那双眼睛发亮,黑得出奇,看起来震慑一切。
文萧被他的脑袋逗笑,弯了弯明亮的圆眼睛,笑起来,毫无芥蒂地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脸颊,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小孩很凶,恶狠狠的眼神,一口咬上他的手,文萧吓得往后缩,跌倒在地,流下泪水。
母亲恰好从酒店出来找他,连忙跑来。文萧眼泪淌着哽咽两声,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朝母亲跑去。
手中的照片在奔跑中落下,被风吹到鱼池中去,又被一只瘦小的手捞起。
“睇到啦!”
“在那里,捉住佢!”
在文萧跑向母亲的温暖怀抱时,身后同样跑出两个男人,一把擒住逃跑不及的小孩,小孩伸长脖颈,用力地抻向他的方向,声音嘶哑,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掌心紧紧攥着那张被弄湿的照片。
起风了。
文萧被风吹得忽地闭了下眼,长而软的睫毛合在一起,又睁开。
书房桌上的有线电话在微风中震响,透明的空气迭荡。
文萧回过神,走过去,接起电话,听到里面传来温兆谦让人感到心安的熟悉的低沉嗓音,问他,今夜是否有空,但不论文萧有没有空,他都已经在莫顿酒店订下位置。
位置仅限两人,多一个太多,少一个又太少。
隔着听筒,温兆谦比文萧的回答,更先听到文萧一如以往的温柔的、轻盈的笑声,说只要他想,就都好。都有空。
随后通话再次陷入一段绵长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让温兆谦不免想起某个亲自去买了草莓又独自回家的夜晚。
整座房子都出奇得静,每个人都低着脸,无言地等候他的归来,收敛气息,谁也不敢吱声。
温兆谦漠然地在人群中穿过,抬手扶住厚实的木制栏杆,缓步,一步步地走上去,走回房间,文萧不在卧室,也不在最常坐着的沙发上。
一条银色的锁链从床头奇长无比地拉伸出去,连接浴室与卧房。
温兆谦沉默着,推开淋浴间的门,那把留在家中的刀还没有切过蛋糕,就没能粘上甜腻的奶油,冰冷地落在地上。
文萧躺在那个很大的、外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浴缸中,睡着了。
温兆谦的脚步难得地,停顿了一秒,还是两秒?
他记不清了。
温兆谦似乎是叹了口气,捡起刀,随手放进面盆,打开水,冲走上面的一切颜色。
他走过去,在浴缸的边沿坐下。
文萧一只手从边缘无力地垂耷出来,看起来只是有点脏了,但皮肤还是那样的白。
温兆谦静静地坐着,侧过脸凝视着他。
喉头有点痒,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衔在唇上,把打火机塞进文萧的手里,微微欠身,握着文萧尚有余温的手点燃那支烟,吸了一口,扯过墙上挂着的白色毛巾,把毛巾弄得很脏,却擦干净文萧的脸。
在这样的沉默中,浴室里只有布料擦拭身体发出的极为轻微的摩擦声。
温兆谦丢了毛巾,摸了摸文萧苍白的脸颊,低笑一声。
最终走了出去,拿手机拨通崔时序的电话。
他是最好的外科医生,温兆谦听父亲说崔时序亲自缝合的手术外伤几乎不留丝毫疤痕。
崔时序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并不惊讶,沉稳地应答,很快地赶来,就像一切早已说好的那样。
或许是温兆谦太久都没有说话。
文萧不得不发出短暂的疑惑的声音,问他是否还在。
温兆谦嗓音稍哑,说:“一直都在。”
文萧便又轻声笑了下,用听起来很柔软的语气,说:“那我在家等你回来哦。”
温兆谦握着手机,把听筒贴在耳边,目光稍升下去,在阔达明亮的商业写字楼内,抬眼扫向对面的大楼,正有云梯升上来,更换巨大的全新广告牌。
广告牌是某家高端珠宝的新款婚戒。
佩戴闪亮钻戒的女人伸手出去,伸向远处的高山,天际两只白鸽飞过,天空上浮现出婚戒标语——
爱一个人,是放她自由,如奔向山峦的风。
风若有归期,跨山越海,终向你而来,你就永远拥有了她。
温兆谦站在偌大的广告牌下微微仰头,听着文萧的声音,想到文萧脖颈上戴着的、摘不掉的、如同项圈永远被他囚禁的戒指,忽地笑了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文开始很难,但总归还是走到了今天。
一直想写一本跨越四季的文,在夏天诞生,秋天孵化,冬天完结,即将迎来春天,我们一起走过四季。谢谢大家的订阅和评论给了我足够多的信心去完成它,现在的创作环境不易,需要曝光和流量才能让一本文出现在更多人眼前,让作者更久地坚持写下去,如果你喜欢《自深深处》,希望可不可以帮助我推荐给更多人?谢谢大家or2
第66章 妈妈的味道
温兆谦结束会议时,天已经暗了。
他走回休息室的时候,坐在外面的秘书起身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外套。
温兆谦问:“人呢?”
秘书微一欠身,道:“文先生在里面等您。”
温兆谦说好,很快推门进去。
休息室的百叶窗没有合上,窗外流入四周林立高楼中仍旧明亮的灯光。
天冷下来,商业大楼的空调给的很足,加湿器持续运转着,水汽在干燥温暖恒温的热风中很快蒸发。
温兆谦平而直的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在贴靠落地窗的三座沙发上,找到一团很淡的轮廓。
他没有立刻走过去,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两侧的袖扣,随手放上一旁的桌面,将袖口折上去,露出半截薄覆肌肉的小臂。
静音空调的声音不算很大,灰蒙的光线中一切仿佛静止,静谧的空间里,偶尔传来微弱细小的鼾声。
温兆谦走过去,俯身按开沙发旁桌上的台灯,在宽大的扶手上坐下,低头看文萧。
在光线亮起的瞬间,文萧舒展的眉头稍稍蹙了蹙。可能是光太亮,他叠在脸下的手动了动,“嗯”了一小声,抽出来,手背转过去贴在眼前,把光线重新挡住,嘴唇睡得发红,轻微蠕动两下,再次安静下去。
温兆谦可能是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好玩,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朝向外侧的掌心上轻轻剐蹭两下。
文萧细瘦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像没有骨头似的,软绵绵地保持着半拳不合的姿势。
温兆谦短促地笑了下,两根手指轻松圈住他的手腕,把文萧的手从眼前移开,让光线刺进去,玩味地低头看着他的反应。
文萧睡觉时很少会打鼾,此时他眼底有两团乌青。或许是因为昨天刚在巴黎杀青,只是温兆谦说要见他,就乖顺地搭乘红眼航班赶回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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