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付纯惶惑地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照片。
贺添眉头微蹙走上前,眼底的担忧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他像是捧着一个易碎品生怕它摔了磕了,低声说:“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好吗?”
付纯眨了眨眼,乖乖和他在床边坐下。
贺添酝酿了一会儿措辞,缓缓说:“我之前问过你你的过去,但是你只跟我说了一点点。”贺添平静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付纯的面容,他顿了顿说:“我想要更了解你,所以就……”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付纯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何感受。
他低头看了许久,手指摩挲照片,轻声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贺添喉结滚动,忽然有点紧张说:“……知道了一些,不是很清楚。”
“问的周围邻居,她们知道一些,但具体情况……”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贺添见付纯默不作声,主动道歉:“我这样做的确不对,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前经历过什么……那天晚上问你,看得出你不是很想说,就采用了这种做法……”
付纯沉默许久,拇指轻轻抚过全家福里母亲的笑靥。他的视线逐渐涣散,似乎看见了那段青葱岁月。
付纯的爸爸妈妈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彼此都很满意,于是就结婚了。
婚后第二年有了付纯。
最初的几年,他们就和大多数家境普通的夫妻一样,双方互相扶持,遇事商量解决,偶尔会发生口角争执但无伤大雅,床头吵架床尾和。
两人都很疼爱付纯,会在经济允许的能力范围内,给付纯买玩具零食。付纯六岁那年,全家特地去照相馆拍照留念,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但好景不长,经济萧条市场缩减公司裁员,付纯爸爸下岗失去了工作。
此后一段时间,他尝试过各种赚钱的路子。长途运输颠倒黑白伤身体,小作坊普工时间长回报低,开店不善经营赔了精光。遭遇一连串的挫折后,爸爸被朋友撺掇让他入伙投资养殖。朋友告诉他自己靠这个去年赚得盆满钵满,并且向他打包票绝对赚。
大概是长时间的努力都没见到成果,没给家里带来一分钱反而一直在倒贴。爸爸急于求成,想要通过大赚一笔来证明自己,不顾妈妈的劝阻拿出家里全部积蓄,成为养殖场的小股东。
正当他满心期待准备迎来自己的硕果时,时年一场猪瘟来势汹汹,养殖场倒闭,他亏得一分不剩。
朋友虽然也亏,但远远没达到他们家这种地步,几近倾家荡产。
妈妈埋怨爸爸做事不谨慎考虑,没脑子任由人忽悠,数落他没点成熟稳重的男人样。爸爸却觉得自己没错,就是命不好不占天时,然后夫妻俩不停吵架,争吵连连。
爸爸开始借酒消愁,在外和朋友喝得烂醉,朋友得知他的心烦事,笑话他说,他好歹还是个男人,一家之主,怎么能让女人骑到头上这也太不像话了。
然后就给他献了一些法子。
爸爸起初对朋友这些法子很不屑,觉得打女人才没男人样,耐不住朋友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次数多了也就不知不觉被洗脑。
家里积蓄本就亏空,吃饭都成了难题,丈夫还每天出去喝酒,喝得烂醉,付纯妈妈就更不满了。于是在某个晚上,争吵意外上升到白热化阶段,发生了家庭暴力。
男人,享受过一次武力带来的全方位的征服快感之后,他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稍微有点不满,他就开始发脾气。水壶空了没人烧水,他骂妻子,地板脏了没人打扫,他骂儿子,到点吃饭没人下厨,他一个个全都骂。
若有反抗他就以武力征服。
付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性格越来越胆怯懦弱,家于他而言如地狱般的存在。放学不敢回家,他躲在小区楼下做作业,直到天黑妈妈下班了才敢回家。
这种噩梦般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天——
付纯周末在家想将梨切成小块吃,砧板上放着削完皮的梨,他拔出菜刀,在水池的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听见房门摔动的砰响。
他想看看谁来了,走到厨房门口,猝不及防和喝了个通宵刚回来的爸爸打照面。
爸爸酒后睡了不到两小时,酒气未散,头还疼着,就这么看见儿子拿了把菜刀来迎接自己。
他抻长红脖子,面容骇人眼睛圆溜溜瞪着付纯,厉声呵斥:“你他妈想干嘛?”
七岁的付纯吓到了,嘴唇颤抖两下,身体直打哆嗦,因恐惧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想捅你老子?”爸爸两步上前就给了付纯一巴掌。
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付纯受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脸颊刺辣辣地痛,巴掌印在他白嫩的脸上格外刺眼,
刀掉落到地上,银亮的刀锋朝外。
酒气熏天的男人理智全无,光是想想自己生出来的好儿子居然想谋杀老子那火气就噌噌往外冒,一巴掌不够解恨似的又上前踹了付纯一脚。
瘦弱的付纯就这么被爸爸一脚踹开了,身体倒地往后滑了几寸,就像块抹布一样被踢走。他咬住下唇没哭出声,但是眼泪像开了闸门的大坝往下淌。
看见他哭,爸爸更来气了,“踹你一脚你就哭,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然后他又踹了付纯两脚,付纯躲避的过程中,手不慎被地面的刀锋划破,右手中指皮肉绽开,血汩汩往外涌。
看他受伤出血,爸爸的气才消了几分,没再打他而是不停地破骂。
付纯泪流满面,哭都不敢哭出声,怕爸爸待会儿又打他。手指疼得厉害,他以为这跟以前的划破皮出血一样,只要另只手用力按住伤口,血没一会儿就会止住。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响动。
妈妈买菜回来,看到厨房的一幕,手里拎的塑料袋瞬间脱落,零散的土豆朝四面八方滚了几圈。
滚到爸爸脚下。
付纯背靠灶台的橱柜坐在地上,缩着脑袋,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沾满他两只手,胸前衣服一片刺目的红。
而他不作为没良心的废物爸爸还在骂骂咧咧,弯腰正要捡起那把菜刀,一个土豆轻轻撞了他的鞋,然后调转方向。
他转身往后望去。
妻子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僵滞了两秒,然后她的五官全部挤成一团,发出尖叫。
本来这段时间,她白天工作要应付咄咄逼人事儿多的领导,晚上回家还要应付酒后无德没嘛用的丈夫,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岌岌可危的状态,看到儿子满身是血坐在地上的画面,
她崩溃了。
“你把我儿子怎么了?”她疯了一样冲上去推搡自己的丈夫。
看到丈夫手上沾着血泛冰冷银光的那把刀,歇斯底里地喊:“你砍了他?你砍了他?!!”
爸爸被她推了个趔趄,满是烦躁猛地甩开她,大吼:“老子没砍他,是他要砍我!”
“你他妈这个疯婆娘要死吗?”
妈妈真的要疯了,分贝更上一层楼,“你他妈没砍他,他哪来那么多血!”
付纯以为血会自行止住,可不知为什么,过去了几分钟还在不断往外流,甚至没有减弱的倾向。
手指间全都是粘稠的鲜血。
他爬起来,满脸泪水,看到爸爸妈妈一边争吵一边抢夺那把刀,危险的银光在空中划来划去。他心脏缩成一团,害怕妈妈有什么意外,喊了声:“妈妈!”
“不要再吵了。”他哭着说。
然而谁也没听到他的话,双方情绪达到巅峰状态,四只手臂绕着一把刀纠缠下坠拉扯,仿佛疯癫入了魔。
付纯嘴唇翕张,正想要劝阻,刹那间,突然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迅速得来不及眨眼。
那一秒,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争吵的爸爸妈妈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住,血色在付纯的脸上绽开,像人推翻了一瓶朱砂泼溅在白纸上,四周迸出细小的红点,刺眼艳丽。
而付纯惘然眨了眨眼,血滴沿他的脸颊下滑,滴落,砸到地面上。
付纯被溅了一脸的血。
◇ 第52章 黯淡的星坠落
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小区。
在空中久久回荡,吓跑了枝头上打盹的鸟儿,就连天边的云朵仿佛都震颤了两下。
与此同时,付纯妈妈低头看向满脸鲜血的儿子,付纯脸上布满错愕、恐惧还有震惊。她惊恐尖叫,扑过去一把抱起他,头也不回往门外冲。
爸爸的叫喊声特别特别惨烈。付纯永远都忘不了那天,被削掉的一截大拇指砸到地面,像弹球往上跳了一寸,然后落到地面,不停地滚,最终滚到他的脚边。
刹那间,他的右手剧烈疼痛,好似断裂的是他的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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