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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纯欲动_向衔【完结】(55)

  妈妈边跑边哭,抱着他一路狂奔去小区附近的门诊上药。

  见医生前,妈妈试图用手擦掉他脸上的血,却是越擦越乱,咸腥带有铁锈味的血糊了他一脸,那种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子。

  付纯手指还在不停流血,他的脸上、手上、身上全都是血,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孩子。

  医生以为他脸上的血是自己用手不小心擦上去的,怪了一嘴说:“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自己在家玩刀了吗?这么调皮?”

  付纯眼神呆滞涣散无光,仿佛灵魂早已被吓跑,空留皮囊站在医生面前。

  妈妈紧紧抱着付纯,她还在后怕,身体止不住颤抖,眼泪直流模糊了视线,哭个不停。

  医生抬眼看妈妈一眼,对付纯说:“你看你受伤了妈妈哭得多伤心啊!以后要小心,小孩子就不要碰刀太危险啦!”

  刀锋切开了付纯三分之一的手指,医生说:“再稍微深一点就要缝针了,幸好。”

  医生拿来双氧水给付纯消毒,他坐在付纯面前,付纯站着,妈妈坐在付纯身后抱住了他,手死死控制住付纯受伤的那根手指。

  医生说:“有点疼,忍一忍,妈妈抓紧小朋友的手。”

  然后医生倒双氧水给他冲洗伤口,付纯疼得生不如死,嚎啕大哭,手不停往后抽动,却被妈妈牢牢抓住了。

  伤口处不停冒出白色泡泡,密密麻麻还发出“嘶”的声音。

  付纯仿佛这时候才开窍懂得恐慌,一开始哭就哭个不停,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

  医生沉默地看他们哭,有点不明白当妈妈的怎么哭得比孩子还厉害。他给付纯上药,用纱布包扎伤口,最后嘱咐他们按时过来换药。

  母子俩擦干眼泪,牵着手在外面游荡。他们的眼睛都红红的,稍微有点肿。路过商店,妈妈带付纯进去,给他买了一包甜甜的软糖。

  他们坐在小区楼下,冷静下来后妈妈询问付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纯告诉她事情的起因还有受伤的缘故,妈妈陷入了沉默。她一回到家受到的刺激太大,再加上这段时间丈夫经常家暴她和儿子,所以她想都没想,几乎是肯定了丈夫拿刀砍儿子的事实。

  付纯惴惴不安看着妈妈,害怕回家之后爸爸会变本加厉虐待他们。

  而妈妈似乎也猜到了这点,再次把付纯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脑袋上。

  他们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家里乱乱的,各种东西全都摔碎了,血从厨房流到门口,像条蛇爬行过后留下的痕迹。

  爸爸去医院治疗了,他们暂时躲过一劫。

  原以为父亲回来之后会疯狂发脾气,打骂他们借以此报复,但事情却出乎付纯的意料。

  爸爸就像被人拔了毛的公鸡,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人仿佛没有任何预兆突然老了十几岁,眼神黯淡无光瞥他一眼,默不作声。

  付纯有点害怕,也不敢喊他爸爸,躲进自己房间,还特地落了锁。

  到了晚上,妈妈和往常一样进厨房做饭,做完喊付纯吃饭,然后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酒精作祟蒙蔽理智,情绪火上浇油越闹越大,一场戏剧性的惨剧就这么诞生了。

  他们谁也没说话,没有道歉,没有反思,也没有和解。

  付纯右手中指包扎不能动,勉强用勺吃饭。而爸爸是截肢整个右手都打了绷带,只能用左手吃饭。

  付纯不敢光明正大看他受伤的那只手,偷偷瞟了几眼,吃完便躲进自己房间。

  后面,妈妈按时带付纯去换药。一个多月的时间,伤口长出新肉愈合,只不过留下了一道永远的伤疤。

  但爸爸的右手则是废了。

  光是用左手吃饭,他就学了半年,他要适应一种与以往全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依赖左手生活。

  与此同时,他们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爸爸不再酗酒乱发脾气,只要他稍微低头就能看到曾经的惨痛教训。但他也不和妻子亲近,这个家仿佛一分为二形成两个阵营,一方是爸爸,另外一方是付纯和妈妈。两方阵营的人保持某种楚河汉界互不侵犯。

  表面和谐,实际并不如此。

  爸爸在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报复妻子。

  他成为了残疾人,更加理所当然躺在家中,不做家务、不赚钱养家也不承担责任,成为一名纯粹的闲人。由妻子充当这个家的顶梁柱,以一己之力养家糊口。

  日子再难熬,混口饭吃总不成问题,妈妈在沉默之中抗下了所有。

  所以付纯从小就在努力学习做家务,从小就懂事得可怕,因为他想减轻妈妈的肩上的负担。

  从那以后,家里就变得很安静,没有争吵,没有打架,只有沉默和沉默。

  这沉默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心头,带着惨痛的过往,就像五指山上镇压孙悟空的金贴,他们谁也无法从中解脱。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付纯性格越来越孤僻,不喜欢和人交往,也不善言辞。

  不仅仅是学校里的同学,还有一切他遇到的人,但凡是说话言语激烈、身材魁梧勇猛、性格阴郁孤傲、脾气易怒易躁、看起来有暴力倾向的,付纯都敬而远之。

  亲生父亲都如此,更何况他人。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付纯高三那年,母亲生病住院。

  医生告知他们是胰腺癌晚期。

  胰腺癌又被称作癌中之王,早期没什么症状,等到症状显现出来已经是晚期了。一旦确诊,也就代表死期将近。

  付纯得知这个消息,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几天。他在医院强忍着对妈妈笑,一背过去,就忍不住红眼睛,然后晚上躲在被窝里哭。

  妈妈也不想他太难过,每次都笑着和他说话,跟他说没事,自己不疼,让他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不要耽误了高考。

  可付纯一想到妈妈会离开他,他就觉得生活再没有意义,活不活似乎都无所谓了,更别说考试和前程了。

  在这场与疾病的抗争中,唯有爸爸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得知妻子生病无动于衷,不闻不问躺在家里。前两天他甚至会质问付纯,为什么不给他做饭。

  付纯每天在学校、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要照顾妈妈,还要顺从妈妈的心意兼顾学习,现在又被爸爸指责问是不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付纯有点生气,“妈妈都躺在医院里了,你就不能去看看她吗?为什么还在等着我们伺候你?”

  “就算你再不喜欢妈妈,再恨她,夫妻这么多年,妈妈又养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连一句关心都不配拥有?你怪妈妈毁掉你的人生,可反过来难道你没有毁掉妈妈的人生吗?”

  付纯以往都是把这些话埋藏心底,就算不满也不会发泄出来。但他当时真的特别难受,情绪不受控制话一股脑往外倒。

  那天,他觉得爸爸实在是太过分了。

  爸爸的眼波动了动,像坠落的星黯淡消沉,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如垂垂老矣的男人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还是不去医院看妈妈。

  妈妈没有过问爸爸的事,每次只是用那双怜爱的眼睛看着付纯,想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再多看看他。

  临近去世的那天,她仿佛有所预感。

  让付纯走近些,然后伸手摸了摸付纯的脸,眼睛慢慢地就红了,声音哽塞说:“你该怎么办?”

  “妈妈真的一点都放心不下你……”她说话声音打颤,眼眶里面蓄了很多泪水,注视着付纯,眼泪簌簌直掉。

  付纯一看见她哭,心脏是缩成一团的难受。他扑上去,抱住妈妈,“妈妈……”

  “妈妈还想看你考大学、看你谈恋爱、看你结婚的,结果现在……一个都看不到了……”

  “以后要是被欺负了,连个帮你撑腰的人都没有……”妈妈摸着他的脑袋,凝噎说:“为什么我就不能再多活几年……这样,这样……”

  “呜呜呜妈你不要再这样说了,”他不愿放弃任何一线生机说:“你不是知道吗,有些人患了这个病之后还活了好几年。所以妈妈只要我们好好接受治疗,我们就不会……不会的,你还是有机会看我考大学,看我谈恋爱的不是吗?”

  妈妈却是再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抱着他,低头痛哭。付纯同样埋头在她身上哭,泪水濡湿了病床被套。

  他们保持那个动作哭了许久。付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记忆悠远的上午,满身血的他和妈妈在小区的门诊室,也是这么抱着痛哭。

  哭到最后,眼泪都流干了。

  妈妈伸手擦付纯脸上的眼泪,哽塞说时间到了,让他去学校上课,晚点再过来看她。

  付纯眼圈泛红,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妈妈突然喊住他,眼神闪了两下,说:“你爸爸……”

  付纯有点茫然惶惑,眨了眨眼。

  妈妈眼眶和鼻头都泛着红,嘴唇微微翕张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语还休,“算了,你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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