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撞上了。”付纯停顿几秒,突然抬起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说:“如果你是因为我撞了你的车生气,我可以赔钱。”
“赔钱?”贺添的瞳孔蓦然放大,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面部肌肉都在隐隐抽搐,黑眸里的愠怒几乎抑制不住。
“你有病吧付纯!你脑子是不是他妈被撞傻了?!”
付纯瞪着他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骂我?”
“我是在为你撞了我的车生气吗?!”
“难道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质问我为什么撞你的车?!”
“那还不是因为你血流满地地倒在我面前!!!”贺添朝他吼道,怒斥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震得付纯耳膜发疼。
付纯同样提高音量道:“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吼我?!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因为看到你们才走神!你为什么就一个劲说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贺添脸色越发黑沉,目光有点森然,死死盯着付纯。他至今只要闭上眼,脑海就会浮现付纯满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他怀里的画面。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殷红的血迹充斥,无论看什么都是惊心动魄的殷红,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付纯垂下头,刚刚用力大吼让他肺腑阵阵抽痛。可比起身体的疼痛,心里翻涌的委屈更让他难受。鼻尖忍不住泛酸,眼眶也红了。
这件事情贺添难道就没有责任吗?他要是不在外面乱来至于会这样吗?而且贺添到现在都没有向他解释为什么会和前任妹妹在一起。他醒来也不关心他,就知道质问他、吼他。
付纯越想越委屈,眼泪蓄在眼眶里,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水就顺着眼睫毛滑落。
他哭着说:“我难道想要这样吗?我现在头也疼浑身都疼,说话胸口都疼,我都这样了你还吼我……”
他声音哽塞,说到后面就没音了,直接低声哭起来,哭了半分钟有点绝望说:“我现在哭也疼!”
贺添看他哭心里也不好受,起身坐到床上,伸手抱住了他。
“对不起。”贺添说。
他一道歉,付纯的委屈好似得到宣泄口,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脸埋在贺添的肩膀处呜呜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发现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水珠滴到他脖颈,通过病服的衣领钻进去,顺着他光滑的后脊背滑落,有点痒又有点凉。
付纯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心里一紧,默了两秒轻轻喊:“贺添?”
贺添没有出声,紧紧抱住他,力气大到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付纯其实想问,你哭了吗?但想想还是觉得不问比较好,于是改口说:“你抱得我有一点疼……”
贺添这才放开他。
付纯看到他有点红的眼眶,心脏纠成一团,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口蔓延。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误会贺添了,他出车祸昏迷不醒,贺添肯定很担心,通宵照顾他,也肯定是被吓到了,所以情绪没控制住。
他们应该好好沟通,不应该一开口就吵架。
付纯胸口酸酸的,认错说:“对不起……”
贺添站起身,下意识想摸摸付纯的脑袋,瞥到上面缠绕的纱布,手顿了一秒,转而摸了下付纯的脸说:“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付纯张嘴想挽留他说:“你要走吗?”
“我待会回来。”
贺添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头也不回往外走,付纯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离开。
没过多久,送餐的人敲门。贺添给他点了一份金汤渔粉,付纯吃完有点无聊心不在焉玩了会儿手机。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后悔不应该因为岳野那番话就对贺添的信任产生动摇。或许贺添只是单纯和前任妹妹见了一面,送她回家呢?
说到底,付纯还是没能对贺添前任释怀,前任就像无法去除的沉疴伴随着他们。他在贺添面前死去的那一刻,贺添对他的感情注定超越了单纯的爱,绝对会掺杂其他情感,或许是缅怀、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遗憾。总而言之,付纯没有办法和一个死去的人做比较。
付纯见贺添一直没回来,给他打电话,结果病房内响起了来电铃声。他低头,贺添的手机在自己腿边震动。他只好挂断电话,乖乖等贺添自行回来。
后面护士来给他打吊针,他一手挂着药水,一手看手机。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病房内再次响起来电铃声,是贺添的手机。付纯拿起看了一眼,贺母打来的电话,他就接了。
还没说话,贺母问:“你现在不在家?”
付纯:“……阿姨。”
贺母安静了两秒说:“小纯?”
“贺添他、他说要出去走走,忘记带手机了,手机现在在我这儿。”
“这样啊,我还说过来看看他,顺便给他带点东西,结果你们都不在家。你知道门锁的密码吗?”
付纯告诉贺母密码,过了小半分钟,贺母说:“开了,那我直接把东西放在客厅,你回头跟小添说一声。”
“好。”
付纯听着电话那端窸窸窣窣的声响,没有挂断电话,左右他也无聊。贺母放完东西往外走,拉上门问:“你们在哪儿玩呢?”
“……”付纯沉默须臾说:“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贺母问:“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付纯有点艰难说:“我,我出车祸了……”
◇ 第68章 什么妹妹?
电梯门“叮”地一声轻响,打破了走廊的寂静。一双矮跟鞋踩在光洁的瓷砖上,发出哒哒声,节奏有些急促。脚步声在护士站稍作停留,随即转向病房区,最终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前。
门被轻轻推开,付纯应声转过头望去。
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几乎遮住了小半额头,衬得那张脸愈发清瘦苍白。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悸,整个人像一件易碎品,脆弱感扑面而来。
贺母一眼看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立刻紧紧锁起,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快步走到床边,满是心疼:“哎哟,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啊?”
她仔细端详着付纯的脸,连声追问,“到底怎么出的车祸?小添开的车吗?他人呢?!”
付纯着急澄清,背都挺直了说:“不不是,是我自己骑三轮没注意,不小心…侧翻了……”
贺母闻言,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她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目光里带着关切与探寻,问:“你怎么会去骑三轮呢?”
“……”付纯顿时语塞,突然想起贺添之前提过一嘴,说贺父贺母可能不会赞同摆摊,所以他们至今也没对贺母提起过。他犹豫半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想卖点东西……”
“卖什么?”
“……舒芙蕾。”付纯的声音更低了。
贺母沉默了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语气里带着确认:“你摆路边摊?”
付纯底气不足:“……嗯。”
这一次,贺母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她的目光在付纯缠着纱布的头上和满是不安的脸上停留,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肚子,转而问:“伤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还还好,没骨折,就是……轻微脑震荡。”
贺母撇嘴,怪罪似的瞟了他一眼,心疼又有点无奈,问:“头疼吗?”
“还好。”
“开车要小心一点知道吗?你看你现在搞得,我看着都觉得疼。”
付纯有点羞愧,更不敢让贺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停在路边的车,还是贺添的车。
贺母打量病房一圈问:“贺添呢?他怎么不在这里照顾你?”
“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电话也没拿走?”
“对……”
“这家伙怎么回事?”贺母喃喃了一句,问:“他出去多久了?”
“应该很久了。”付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小声说:“有四个小时了。”
“他去干嘛了没跟你说?”
付纯摇了摇头,眼神有点落寞。
贺母无奈注视着付纯,问:“晚饭吃了没有?肚子饿吗?”
付纯:“我还好,现在没什么胃口。”
病房静了下来,双方都没再说话。洗手池的阳光早已消褪,玻璃窗外天色一点点黯淡,使得病房也暗了两分。
贺母起身去打开病房的灯,而后坐回椅子上。
这下病房光亮许多,照得付纯的脸没什么血色,他的眼睫微微下垂,似若有所思。
半晌,付纯抬眼看向贺母,想说又不敢说,舔了舔嘴唇,问:“阿姨,您认识贺添的前任吗?”
“?”贺母蹙眉看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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