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再右拐,他们来到靠近供电箱的一栋楼,楼前十几平的草地被做成个菜谱,一茬茬不知道是韭菜还是葱的东西长得茂盛,空气中弥漫着豆角炖肉的喷香。
“姑姑!”元斯年朝一层的窗户喊。
虞新故撞到郁元忽然停止迈动的腿上,和他一起抬头。
黑色的铁护栏后面隔着一层玻璃,两个脑袋凑到一起,都朝着郁元的方向。
“儿子回来了!”
“别推我了看见了,哎呀,你去开门!”
元斯年打开防盗门,没好气地朝后面像呆住了的郁元说:“一年没回来,是不认识家了还是不认识你爸妈了?”
郁元这才像回魂似的动了,用手飞快地抹了下眼睛,拉着身边的虞新故一起进入了堆满纸箱的楼道。
第18章
昨晚,虞新故预设很多和郁元一起回到家里的情况,准备了大部分措施来应对郁元家庭可能产生的矛盾。
但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人主动提起什么。
郁松柏打开门,迎接郁元进来,仿佛他仅仅离开几天而已。
但房子里的摆设和一年前不一样,郁松柏鬓边的白发多了一缕,身上的棉马甲有几个破洞。
“怎么还弄条小狗?一会儿你妈又得闹。斯年,你的鞋怎么回事?”
“让这狗吐的。”元斯年直接去了卫生间。
“爸。”郁元喊了声,带着鼻音。
郁松柏扶了扶眼镜,手搭在郁元瘦削的肩膀上:“回来就好。”
郁元往厨房看:“我妈她……”
“还知道有个妈呢?”
高而尖的声音传来,虞新故循声望去。
厨房的门打开,饭香裹挟着女人走出来,她穿家居服,没系围裙,手里拿着芹菜还是茼蒿,虞新故分辨不清。
雪团子圆脸,大眼睛,跟郁元有几分相像,只是元丁香眉眼上挑,直直看人时,有种天然尖锐的压迫感。
“你要是没跟那小子断了,是不是我死了都不知道回来?”
郁元一下子噤声了。
“行了!”郁松柏皱眉道,“说这些干什么。”
元丁香瞪他一眼,他也不说话了。
她走近,扒拉几下郁元身上的外套,嫌弃道:“穿的什么衣服,一会儿去换了。”这时见到一旁的狗,眉毛又竖了起来:“你弄只狗来家里干什么!”
“北城没人照顾……照……”
“我一天拖三遍地,弄个狗回来给我找活!”
她磨叨着回到厨房,将自己从昨晚到现在准备饭菜的事说了几遍,不停痛诉郁元不知道体量自己的辛劳。
声音像不停工作的风钻,在虞新故的耳边嗡嗡作响。
虞新故烦得很,郁元却习以为常,默默解开牵引绳,带狗躲到卫生间擦脚,顺便帮元斯年刷鞋。
一顿饭吃得算是和谐,没人再提以前的事,像默认了这页已经揭过。
家里四个人,面前有十道菜,丰盛到显得拥挤。
元丁香给元斯年和郁元一人一块骨头,元斯年立刻吃了起来,郁元却扒拉着几根菜叶。
元丁香命令郁元:“把肉吃了,别光吃菜,瘦得跟竹竿子一样。”
碗口大的骨头,肉块油亮,挑衅着郁元脆弱的肠胃。
郁元于是慢吞吞啃着骨头。
元丁香却不满意:“还有香锅,特意给你做的。”又一筷子夹上来,盖到肉上。
红彤彤的一片辣椒,郁元犹豫了:“妈……我不想吃、吃这个……”
元丁香说:“你爸炖的骨头你能吃,我做的就吃不了?”
郁松柏啧了一声,欲言又止,元斯年掀起眼皮,默不作声地打量。
狗朝元丁香叫了几声,元丁香没理会,就挑事似的瞪着郁元,非要他给出个解释。
“孩子不吃就算了,你……”郁松柏劝和道。
“他一进门就跟我拉个脸,话也不说,他是什么意思?”
元丁香不依不饶。
郁元疲于解释,腰背颓然弯着,桌子下的手揉了揉已经不太舒服的胃部,夹了一颗花菜要吃,狗却突然窜了上来,一爪子拍到郁元手臂上。
郁元惊呼一声,手一抖,花菜跟着筷子一起摔到地上。
连虞新故都知道,郁元是吃不了辣的,哪怕只是普通的香辛料,放多了他都会胃疼。
身为郁元的母亲,没理由会不知道,虞新故难以理解元丁香,也苦于不能说话,只好自己吃了。
不知道放了多少辣椒,虞新故被辣得龇牙咧嘴。
郁元慌慌张张去满屋子找水喂给狗喝,身后元丁香举起自己手来,阴阳怪气道:“一只狗吃个花菜是能死?我昨天为了给你做饭,指甲都被切到了,你问过一句吗?”
郁元把水给宝倒在食盆,闻言动作顿了顿,却还是一言不发。
虞新故是忍不了了,饭不是郁元要求做的,弄伤手也不怪郁元,元丁香为什么都要扯到郁元身上。
他刚要跟这位母亲讲讲道理,就听元斯年手机响了。
“报表发给我就行。什么?你从哪得到的消息?”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元斯年皱起眉,狐疑地朝郁元的方向瞧,压低声音,“嗯,别往外传。”
郁元回到饭桌,元斯年也挂了电话。
“斯年周末也这么忙?”元丁香温和地问。
“突发情况,”元斯年将手机放到一边,拿起筷子,“刚到管理岗,事情多。”
元丁香露出听到隔壁小孩考试考了一百分一样的神情:“真不错,干了几年就升职了。”
“在这家没干多久。”
郁松柏问:“斯年换公司了?”
“换了,”元斯年说,“现在在中连呢。”
郁元差点被噎到,手心冒了汗,朝元斯年小幅度地摇头示意。
“那很好啊,”元丁香眼睛一亮,立即跟自家儿子说,“你表哥你俩在一个地方,也有个照应。”
元斯年和郁元对视,眯了眯眼睛:“姑姑,元元他不在中连了。”
元丁香登时愣住,看向郁元,脸色瞬间得阴沉:“你被开了?”
“没……没有……”郁元咽了咽嗓子,“我自己辞,辞职,身体不……”
“好”字还没说出来,元丁香便急问:“那你现在去哪儿工作了?”
郁元后颈开始生理性冒出冷汗,嗫嚅道:“在……在家,还没找到,工作。”
餐厅立刻陷入一阵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虞新故默默走了回去,目光落在元丁香极其难看的脸上,不自觉就贴到了郁元腿上。
“啪——”
元丁香摔了筷子:“你脑子让驴踢了!”
傻子,不知好歹的东西,以及很多虞新故听都没听过的本地话,被她扔沙包一样往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砸过去。
尖利的声音像终于喧哗落下的骤雨,啪嗒啪嗒地落得满地都是,惹得落地窗外有几个路人皱着眉头好奇地往里瞧。
郁元被浇得直不起腰,却不还嘴,麻木地照单全收,像早就习惯了。
郁松柏拉着元丁香,把她手里要敲到郁元头上的碗收走,元斯年下意识地往后躲,象征性地劝和。
“谁问我儿子在哪儿,我都说在北城的大公司,体面得很,你倒好,他妈的自己把饭碗丢了,现在赚不到钱了灰溜溜找爹妈!”她指着郁元的鼻子骂道,“不争气的东西!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放!你有什么脸回家!”
郁元这时才哑声道:“我,我身体受不了……”
“你年纪轻轻有什么受不了的?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养着一个家,我说受不了了?!”
她撒开了郁松柏,捂着心口扶着桌子缓了缓,转身问元斯年:“斯年,你有没有他领导电话?”
“妈!”郁元这时才抬起头,颤声道,“你能不能别管我!”
“我就是因为管少了,你才会变成一个变态同性恋!”元丁香音量拔高了一个度。
“好好的工作保不住,脑子也有病!跟你爸一样天天做什么甜品,你像个男的吗?
“从小到大你干过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没有?
“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东西!连我自己亲弟弟也被你连累……”
郁松柏拉着她的胳膊,呵道:“丁香!别说了!”
郁元眼眶一热,眼泪啪嗒掉了下来,他直直同元丁香对视了几秒,然后腾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摔门进了自己房间。
“哭哭哭!我说了两句就哭!有一点男人样吗!”
外面风钻般刺耳的责骂声没有被门板隔绝住。
虞新故跟在郁元身后钻进门。
郁元给门上锁,弯着身子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一边用手抹着眼睛。
肩膀明明抖动得很厉害,却只发出很小的啜泣声,终于翻找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把地上的眼泪擦干净,才去擦自己脸上的。
今天之前,虞新故还不理解郁元不愿让他接触自己家庭的原因,现在他终于能探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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