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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潭山没有天文台_清明谷雨【完结】(27)

  “这是什么?”

  沈宗年一件件捡他乱丢的行李,头都没抬:“路边发的纪念品。”

  谭又明跳下窗台,跑过去从他身上摸出手机,对着标本扫图搜索。

  海伦娜闪蝶,生活在秘鲁亚马逊河流域,因翅面如蔚蓝大海上涌起的白色浪花,又被誉为光明女神。

  沈宗年的第一程落脚南美,库斯科太阳神宫旁很多人向游客贩卖蝴蝶标本,沈宗年视若无睹。

  直到一位赤脚的印第安女孩用蹩脚的英文拦住他,磕磕绊绊推销:“……永生不死……”

  沈宗年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谭又明错愕伤心的脸——在得知玻珠死讯的那个下午。

  那只赵声阁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白狗,头很圆。

  有一天谭又明说自己买了很多昂贵的狗粮,赵声阁平静地告诉他小狗已经死了。

  谭又明惊愕地质问怎么回事,赵声阁没有太多解释,半低着头看书,看不见表情,也不见过多伤心,只是沉静地告知他以后不用再买。

  谭又明讶异于他的冷漠,愤怒地斥骂他冷血。

  赵声阁也全都平静地接受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几个人之间都不冷不热的,谭又明甚至勒令沈宗年不许站在那个没有心的冷血魔头那边。

  这个圈子的友谊微妙,脆弱,充斥着过早进入成人世界的隐衷、误解和利益背后的残忍真相。

  小狗如果活不长,标本应该可以吧。

  永生的蝴蝶从热带雨林飞入千雪孤山,谭又明拿起相框,仰着头细细打量,睫毛眨动,如蝴蝶扇翅。

  他喜欢一切华美漂亮的事物,理所当然地开口对沈宗年说:“这个我要。”沈宗年还没收完地上的行李,不想理他。

  但谭又明知道,那就是默许的意思。

  不过要过了很久以后,他才能真正地领悟,沈宗年的东西,他其实不必征得同意,就可以带走,不限于蝴蝶。

  雪山夜晚的娱乐乏善可陈,小屋附近有个很小的天文台,据说是上个世纪一支北极科考队迷路后修建的,通过观星辨认方向。

  谭又明带来的天文望远镜派上了用场。

  高纬度山区是天然观星地带,沈宗年加入天文社这么久,也只在这个夜晚观测到猎户座大星云。

  他调试目镜参数时的神情,无疑是这漂泊无定的一年多来最放松的一刻。

  不过他们都知道,只有这一个夜晚。

  极光、星河很美,但也只有这个晚上。

  遗嘱生效只是开始,回国后才是硬仗真正拉开序幕。

  谭又明生来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细胞,把手放在沈宗年的后颈取暖,理所当然地说:“星星哪里都有啊,回去我们也可以每天都看。”

  沈宗年攫住他的手腕:“安分点。”

  谭又明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去小潭山就可以看。”

  沈宗年泼他冷水:“小潭山没有天文台。”只有一个观景台和络绎不绝的游客,吵且烦人。

  谭大少一掷千金博人一笑的昏庸派头在少年时代已初初显露:“那就给你建一个!”

  “……”沈宗年心里一动,相信以对方的任性真能做得出这种事,拨开他,冷酷地说,“别作。”

  谭又明人菜瘾大,被冻得发抖也不愿意结束观星,直到打了数个喷嚏直接被沈宗年拎着衣领扔回房间。

  他冻得全身都没了知觉,躺在沈宗年身边,踹了一下他的大腿,急道:“开门开门,冷死了。”

  沈宗年冷笑:“该。”

  但谭又明的脚在他腿上踩来踩去,沈宗年最后也还是像以前一样,仁慈地抬起腿夹住了他的脚让他取暖。

  回到海市,沈宗年很快进入更为严苛的继承人训练之中。

  遗嘱中明确,在沈宗年未成年之前,他继承的遗产和权力的行使都由谭家代管。

  沈宗年很忙,他们就再也没去看过一次星星,而谭又明学了一年零七个月的德语自然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一群同窗,至今还有联系。

  谭又明和大导演闲聊几句,眉眼带笑,有电话进来,是关可芝。

  “他开车呢,” 谭又明笑嚷道,“谁鬼混了,不要贼喊捉贼。”

  关可芝说过几天就要回岛,让他和沈宗年回家吃饭,她买了好多特产,要亲自给他们做。

  谭又明忙说:“太客气了关总,这几天玩辛苦了吧,这些事让厨师来就行,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哈。”

  关可芝听出来了,笑着骂他。

  谭又明也笑。

  大概是朋友母亲疑似住院的传闻太突然,谭又明心里不舒服,跟关可芝扯了会儿有的没的才挂。

  谭又明向沈宗年传达太后懿旨:“初九回家吃饭。”

  “关总说开春过完老爷子的大寿,Joey的订婚宴也跟着办了,喜上加喜。”

  谭又明对小妹的婚事很上心:“你让钟曼青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沈宗年不知道是不是在听,看着前方路况。

  谭又明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说:“贺礼要提前备。”他提议了几个很拿得出手的选项,尤怕委屈谭祖怡。

  虽然是政商联姻,但兄长对妹妹的祝福和呵护都是真心。

  “还有,关女士给我们倆都订了新衣服,让回家试。”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谭家女儿的订婚宴不会只是单纯的订婚宴,更是各家家长相互介绍小辈结交和培养感情的绝佳契机。

  沈宗年打了把方向盘,谭家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快。

  “你又装什么哑巴。” 谭又明越过他拿烟,今天本来就烦,谢振霖的事多少叫人不好受。

  “别挡视线,”沈宗年拨开他,言简意赅,“中旬要飞鹿特丹见菲利佩,我让钟曼青把这一个月的拍卖会图录发给你,你来选。”

  谭又明以为只是鉴心海外分部的事情,菲利佩家族一直是鉴心海外市场的首级客户,续约定在年后,他想了想:“也没有这么急吧,小公主的人生大事,两个哥哥都不在也太不像话。”

  “见菲利佩用不着两个人,贺礼到时候你一起送。” 除了鉴心的续约,还有寰途的能源协议,沈宗年想借机把考察工作一起做了。

  谭又明微愣,第一反应竟然都不是赶不上小妹的订婚宴,他把烟点燃,问:“什么意思?”

  沈宗年踩了脚油门,定棺拍板:“我去见菲利佩,你去参加订婚宴。”

  谭又明静了静,拿烟的手搁在车窗边,平声说:“那我参加完订婚宴再飞过去。”

  沈宗年说:“要去三个月。”

  “为什么?”

  沈宗年也不算撒谎:“还有能源项目的事。”

  谭又明想了想,说:“那我把平海下半年跟他们的项目考察往前挪,顺便一起办了,这个好统筹,我来回飞,问题不大。”

  沈宗年握紧方向盘,大抵知道如果这一次也不开这个口,就永远没有走出这一步的可能,他静了片刻,提醒对方:“谭又明,三个月,不是三天。”

  谭又明听出来了,憋了一晚上的好脾气终于露出了一点刺,反唇相讥:“赵声阁去了三年洛杉矶,也没见明隆倒闭啊。”

  谭又明并不在意沈宗年的冷酷、专断、说一不二,他万事好商量,只这一条是底线不可碰。

  此时的沈宗年尚不知道这其实是谭又明轻微的分离焦虑症作祟,因十五岁时他的突然消失应激而留下,年少断崖式分离的伤疤其实从未愈合。

  这不过是他无数次失败的戒断尝试中最寻常的一次。

  而谭又明本人,也要直到未来沈宗年真正离开他身边的某一天,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平时他要求对方时时发定位的原因早有端倪。

  沈宗年濒临深渊的悬崖,摇摇欲坠,不知道心中强撑的那一点良心还能坚持多久。

  他没有道德,也没有底线,阴暗丑陋的欲望迟早冲破牢笼,在无法挽回之前,沈宗年凭借意志悬崖勒马,极尽理智道:“我不建议。”

  直到这一刻谭又明还是好说话的,他压住心里的脾气,吸一口烟,笑了声:“沈宗年,我又哪儿惹着你了?”他都说了他可以协调。

  沈宗年平静解释:“没有,就是就事论事。”

  “你也走了,本部就是群龙无首。”

  什么破理由,火气冲上天灵盖,谭又明深吸一口气:“那你是铁了心要自己飞鹿特丹了?”

  沈宗年耐心和他讲道理:“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心脏紧缩如街边晚灯,忽明忽暗,谭又明的好脾气仅限于心情好的时候:“那你停车。”

  “……”

  沈宗年没理会他的胡闹。

  他还能这样冷静,谭又明就更生气,忽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猛地连着开了几下车门,宾利发出尖锐的警告。

  沈宗年厉声道:“你干什么?!”

  谭又明趁他踩刹车的空挡,利落果断推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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