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卓智轩,你知道吗,你知道的话你告诉我。”
卓智轩鼻梁一酸,这还是他认识的谭又明吗,永远张扬潇洒、意气风发的谭又明。
卓智轩在家里不得宠,从小跟在太子党后边长大。
他们这些人,名利场上的利益驱使有,情分真心也有,只是随着年纪渐长,时移事迁,赵声阁变得越来越冷漠,沈宗年变得越来越阴郁,只有谭又明十年如一日,重情义,讲义气,至情至性,赤子之心。
在卓智轩被堂兄弟下脸的时候为他出面撑腰,在成年生日时大喊着“surprise”给他准备父母不可能送的跑车,在参加社团课堂的时候第一个选卓智轩,其实根本就没有人会抢卓智轩。
受他庇佑和照耀的人太多,谭又明是海岛永不陨落的太阳,卓智轩从不怀疑。
只是现在,那团熊熊的火焰快要熄灭了。
卓智轩难以接受,更觉心痛难忍,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捡起那支碎了的积家,抚上他的肩,沉默片刻,低声道:“对不起,谭又明,对不起,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说错话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朋友也有亲疏远近,卓智轩没法不偏袒他。
“我知道你难受,也没觉得你做错了,我、我就是怕你没想清楚,怕你会后悔,怕你到时候会难受,绝对不是要怪你。”
“是我没想周全,冲动说错话,你别跟我计较,你知道的,我从来都站你这边,无论发生什么,你相信我。”
他那么着急也不过是怕谭又明冲动后伤人伤己,可是谭又明显然早就被伤到了,早已是不堪重负的模样。
卓智轩有些不安:“你是不是不太舒服,”他去倒了热水送到谭又明手边,“来,喝一点缓一缓。”
谭又明没动,卓智轩就这么举着杯子等,片刻,谭又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恢复了情绪:“不用,走吧。”
卓智轩很担心:“要不今天不去了,我陪你休息一天好吗,你想不想打球,还是去兜风放松一下——”
“卓智轩,”谭又明打断他,“我没事,你不用这样,”他已经下过决心不再为这些破事伤心,“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难不成他走了我就不活了吗?”
卓智轩心里更难受,叹了声气:“那我开车吧。”
第45章 为之计深远
开放日沙龙在九龙的一座公馆里举行,意大利彩釉,浮雕珐琅砖,通廊天桥芭蕉树。
汪思敏着了一套浓度很低的浅紫色轻西装,珍珠徽扣。
还是那副礼貌中带着点清冷的模样,见到谭又明进门,微微点了个头。
“汪小姐,”谭又明率先打招呼,“今天很热闹。”
汪思敏为他倒酒:“刚好中午时间,大家都有空。”
谭又明接过,为她介绍:“卓智轩,我朋友,中岛酒店CEO。”
海市当权的卓姓就一家,汪思敏想不起来两人小时候有没有见过,同他握手:“卓先生,欢迎。”
卓智轩回握住她的:“汪小姐,久仰。”
汪思敏叫人带他们到里面参观,卓智轩佩服也疑惑:“不到半年就收购盘活了那么多家店,还不是统一风格的连锁,合作团队和设备供应商岂不是要经常换。”
谭又明直接说:“等下去问问她。”
侍者上了新一托茶歇,沙龙开始,汪思敏和大家交流时倒没了那股懒懒的劲儿。
卓智轩和她交流了关于供应商和供销链的问题,又互加了社交好友,也算受益匪浅。
一场沙龙会不长,四十来分钟,告辞时,卓智轩看着两人登对的身影,心想,要是真有可能,或许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至少不会让谭又明如早上那般肝肠寸断,他想起来都觉揪心。
走出小洋楼,迎面碰上一人,双双皆是一怔。
对方先笑道:“结束了?”
卓智轩去看谭又明脸色,谭又明回视对方,也笑:“应该还有一场。”
对方便道:“那我还不算迟。”
谭又明挥挥手:“进去吧。”
“回见。”
等上了车卓智轩才问:“你跟邝扬一笑泯恩仇了?”
还在英华读书的时候,邝家站队沈孝昌,邝扬和另一个二代公子哥带头孤立沈宗年,上橄榄球课找他麻烦,差点打起来,后来被谭又明暗中教训,骨折养了一个月。
谭又明扭开水喝了一口:“有什么恩不恩仇的。”
海市三分地,圈子就这么大,再年少轻狂也不可能永远不成熟,就连沈年本人后来都跟邝扬有过一个不算深的合作,利益至上罢了。
这些墙头草,仇报过了就不必再分眼神。
只是十年过去,无关紧要的人都已经冰释前嫌,成了泛泛之交,当初一心想护着的人却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卓智轩打了半轮方向盘拐上环道,谭又明说:“去一趟跑马地。”
卓智轩以为他是想Toffee了,正好他也不想放谭又明回去自己呆着,忙应道:“好啊,我也好久没见Toffee了。”
不是周末,跑马地人也很多。
黄经理许久未见谭又明,笑容满面地迎道:“谭少,卓少,又好久不来了。”
谭又明笑,接过他的烟。
黄经理还是那口不大标准的国语:“看着消减了点?”
谭又明不置可否:“忙嘛。”
“您再不来Toffee就要认生喽。”
卓智轩说:“走,我们看看去。”
Toffee被养在单独的马厩,看到谭又明奔跑过来,亲昵地用脖子蹭人,谭又明露出这些天唯一一丁点儿真心的笑容。
“啧,还是你有良心。”
Toffee神采奕奕,平日有专人的看护饲养,十分威风,沈宗年拨过来的经费太足,经理还在寸土寸金的跑马地划了一片地专门用于它的复健和训练。
黄经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沈先生可上心哩,前两天还差人亲自来检查和评估Toffee的恢复情况,各个指标都已经高出它的伤前数据。”
谭又明的笑容淡了些许,卓智轩就问:“开始排赛了吗?”
黄经理:“谭少没发话,我们哪儿敢排呀,不过驯马师说它现在的战斗力比好多现役的赛驹都强。”
谭又明拍拍马背,说:“跑两圈我看看本事。”
Toffee温驯地低头,谭又明长腿一跨,利落上马,缰绳一勒,飞奔起来。
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卓智轩担心地大喊:“喂,少爷,差不多了吧。”
谭又明充耳不闻,驰骋两圈才停下来,飒踏利落跳下马背,吩咐黄经理:“马镫和马鞍还有这缰绳,都撤下扔了吧。”
马脖子还是当初叫沈宗年一起选的那一套。
“换新的,明天叫人把马运到瀛西,以后就养在那边。”
“驯马师和兽医也用瀛西的,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黄经理一怔:“明天吗?那沈先生那边——”
“你照说就行。”
卓智轩这才觉出,谭又明今天哪儿是来骑马的。
他支吾着想劝,但看着好友强硬的神情又无法开口。
有时候谭又明的决绝也超乎他的想象,离婚分割财产就罢了,怎么还要争抚养权。
唉。
暮色四合,卓智轩把人送到园区:“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谭又明背身挥挥手,走进昏幽夜色。
奥迪车头一掉,驶上荷兰大道。
晚上八点,南岸区已经褪去白日的喧噪,一辆黑色宾利停在秦兆霆的射击俱乐部前。
穿过射击场和攀岩墙,俱乐部的二层是击剑馆,沈宗年到的时候赵声阁已经换好击剑服,单手抱着头盔在挑剑。
看他一身西服领带,应该是从哪个正式场合赶过来,赵声阁头都没抬:“求人办事还迟到。”
沈宗年当没听到,直接拿了击剑服进更衣室。
玩的花剑,易守难攻,赵声阁率先出击,直刺沈宗年咽喉,沈宗年虚晃一招,以退为进,立马反刺赵声阁腰腹,如同挑衅。
对手多年,知己知彼,一时剑花出重影,锵声如玉石,剑杆交碰擦出火星。
没叫裁判,也不计分,纯粹练手。
沈宗年在沈家没机会学,是到了谭家之后,谭重山请人来教,剑法、射击、骑术,他和谭又明皆师出同门。
交锋数次,打了几回平手,沈宗年收剑,揭下护具,到场边拿了瓶水拧开盖喝。
赵声阁走过来也拿了一瓶水,随口问:“蒋应那边有多少?”
沈宗年叉着腰匀了气息,说了个数。
赵声阁直言:“那还差得远。”
光讯市值数巨额,谭又明溢价三倍,不要期权,过时不候。
短时间内要搞到那么多现钱,这是强人所难,融资担保、变卖不动产哪样不要时间。
这钱,还不能明着搞,沈宗年赵声阁都是上市公司的股东董事,要是牵涉到股权财务变动还要公示,时间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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