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年又仰头灌了一口冰水,毫不客气:“那你就再多借点给我。”
“我借的还不够多?”赵声阁挑起眉,倒不是钱的问题,“陈挽的私人实验室下个月要申验挂牌。”
要是个资户头上有太频繁的大笔借贷和担保影响手续进程,财务征信审核严格,层层加码,会卡实验室的流程。
沈宗年最近心情平平,脾气一般:“没钱就别说话。”
“……”赵声阁礼貌询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沈宗年言简意赅:“找钱。”
赵声阁看着窗外高楼灯火,光落在他的眉目鼻梁:“其实,你不买,谭又明也会赚得盆满钵满。”
瞪羚企业变独角兽,光讯现在就是个香饽饽。
沈宗年摇头:“不一样。”
赵声阁只认钱:“没什么不一样。”都是钱。
沈宗年不是怕谭又明亏钱,谭又明才不会让自己吃亏,他仰头喝一口冷水,平静地低声说:“我怕他有一天后悔,想买回去。”
如果股份零散落到别人手上,他还想要的话就再难收回去了。
有钱别人也不一定愿意出。
赵声阁一顿,皱起眉。
原来光讯是沈宗年给谭又明上的保险,现在谭又明不想要了,沈宗年就花大价钱买下,先存在自己这里,一旦谭又明想要回去,沈宗年就无偿归还。
赵声阁突然想起在英华某一学年的复活节,学校组织画彩蛋评比,谭又明画得很不错,但都不满意,大大小小十几个:“这些扔掉吧,我要再重新画。”
沈宗年扫了一眼:“你确定?”
“嗯,”谭又明支着笔刷,心烦,“没一个能看。”
沈宗年依言全都处理干净。
临评比的最后一天,谭又明又懊悔:“其实还是那个蝴蝶蛋最顺眼,应该先把它留着的。”
沈宗年看他抓耳挠腮肠子悔青,等要上交的前一刻才慢悠悠打开自己的柜子,说:“挑一个。”
谭又明瞠目,抽屉里满满当当全是他画过的所有彩蛋。
蝴蝶的,狐狸的,丑的美的。
光讯就和那些复活蛋一样,是沈宗年为谭又明留的底牌和退路,即便付出高昂代价也在所不惜。
丧心病狂,多说无用,赵声阁理解地点点头,似赞叹似嘲讽:“噢,为之计深远是吧。”
沈宗年受不了他说话:“你有病?”
赵声阁也不在意,知道他是想哄谭又明开心:“有用吗?”
沈宗年看着高楼的窗外:“不知道。”但他没有别的东西了,能让谭又明消气一点点也好。
沈宗年将空水瓶一掷,进了洗浴室。
赵声阁独自在空旷的场馆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点开手机给特助发了条询问讯息,也拿起运动包进了盥洗室。
离开场馆已十点过,赵声阁问沈宗年:“怎么回去?”
“开车。”
“噢。”
沈宗年没有反问,不给他说“陈挽来接我”的机会,径自按了车钥匙,开门上车,一踩油门驶上主道。
赵声阁走到路边,打开一辆库里南的副驾,正在打工作电话的陈挽转头对他弯起眼睛,挂了电话,问:“怎么样?”
赵声阁摇摇头。
陈挽思索片刻:“要不要我去找一找又明。”最近群里联机玩游戏,大家都可着劲儿让谭又明赢。
“没用,”赵声阁系上安全带,“他们两个,谁也掺和不了。”从小就那样。
翌日,沈宗年在跟蒋应开会的间隙收到赵声阁发来的信息,一张社交账号名片。
沈宗年没想到赵声阁会给他找这个人,转手发给钟曼青让她尝试接洽。
几份BP看得头昏眼花,蒋应往桌上一放,按着额角问:“怎么?”
沈宗年:“赵声阁找了罗老鬼。”
“罗老鬼?”蒋应站起来伸个懒腰,叉着腰站在高空窗前,“罗家钱庄典当什么都做,门路多流水大,但罗老鬼这个人邪门得很。”
“赵声阁能把他推给我说明有戏,”行不行沈宗年都要试一试,“我叫钟曼青先去探探风。”
蒋应拿长颈水壶喷了喷他办公室那几盆墨兰:“快死光了。”
沈宗年扫了一眼,那兰不是他的,明明保洁按时浇水养护,但仍是颓势不止,仿佛一心寻死。
蒋应人混两道,却有一颗悲怜草木心,把兰挪到阳光更充沛的地方:“我还是不建议。”
跟找谁借钱无关,罗老鬼好黄大仙也好,都无异于饮鸩止渴。
“你比我了解他,”蒋应垂眼随手打理枯瓣,“不会不明白,这只是第一步。”
即便不涉及寰途和平海,单是他们个人的合资合伙要析产也是一场地震。
二十几年的盘根错节,比离婚分家更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
何况现在这两人就像赌徒上桌,一个不断加码一个照单全收,牌一张比一张大,事情只会往越来越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现在是光讯,后面的你准备怎么弄。”
“谭又明会就此罢手吗?他的脾气你最清楚。”
“就算你乐意给他送钱,海市可没那么多东墙给你拆。”
沈宗年无所谓,很坚定:“后面的时间足够,我能解决。”只要谭又明想要,他都能找来。
蒋应站在墨兰后,顿了一下,抬了抬镜框,人文质彬彬,话却不留情面:“你要是想动海外账户,那真是自寻死路。”
那个海外账户资产怎么来的,谭又明都未必知道,流亡时期的沈宗年只有蒋应见过,躲过沈孝昌追杀,刚过意国黑手党,他们在托斯卡纳碰见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
“玩火自焚,”蒋应严肃起来,往日身上的和善尽褪,“他拎不清你也拎不清?”
蒋应真不懂了:“一定要到这一步?你什么都没有了,到那边去要怎么办?”
沈宗年抬起下巴不为所动,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心里有数。”他怎么都可以活。
一支剑兰长瓣掉落,蒋应皱起眉来,还要再驳,办公室门响,是乔睿:“蒋先生也在。”
沈宗年问:“找我?”
“嗯,”乔睿松了松领带,“刚下会,吃饭吗?”开了一早上会,下午还得继续,趁午餐时间聊一下几个项目的想法。
沈宗年看向蒋应:“留下来吃饭?”
蒋应目光在二人间扫了个来回,点头,三人一同进电梯,蒋应想询问能源项目到底谁去,但不到最后的评估调查都是保密事项,遂又作罢。
员工餐厅有三层,正是高峰。
卓智轩抽出午休来平海陪谭又明:“黄经理眼睛挺毒的,你是不是真瘦了点。”
谭又明:“没吧。”这些天确实食欲一般,但也是一日三餐按时吃饭,为那么些破事要死要活,他才没那么傻X。
卓智轩给他舀了碗汤,看他一直盯着手机:“怎么了?”
“鹰池后日有表演,黎百豪定了桌。”
黎百豪在群里吆喝之后,还特意私聊他,请他一定到场,言辞恳切,万分热情。
谭又明突然想起,这个群本来是九个人,谢振霖已经退出了,不知道黎百豪还记得他吗,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谭又明?”
他回神:“什么?”
“你要去吗?”
谭又明搁下筷箸,谭又明喝了口茶,发现是柠茶,又推到一边,拿纸擦擦嘴,无所谓道:“去啊,为什么不去。”十里洋场,醉死今朝,他最喜欢了。
卓智轩张了张口,心里叹了声气,只是道:“你再多吃一点吧。”
周天,谭又明如约抵达鹰池。
鹰池是岛上最大的销金窟。
等级越高的会员权限越多,卡宴停在坤门前方,车门里伸出一条长腿,谭又明一身绸衬珠光色,脸上无甚笑意。
A类会员管家已提前迎候,领人穿过水门。
前方闪过一个穿阿玛尼衬衫的身影,搂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个子不高,还未看清是谁,B座已经到了。
黎百豪定的桌在小二层正中间,谭又明习以为常地穿梭于声色犬马。
他一出现就有人发现了,笑着站起来迎,最中间的主座是专门留出来给他的,谭又明自然地坐上去。
有朋友搂着女郎,谭又明眼皮一抬,开始攻击人:“嫂子知道吗?”
对方一愣,笑了,拿了酒给他倒:“谁又惹着你了?”
谭又明没接,自己倒了杯酒。
不多时,表演开始,,谭又明司空见惯,甚至有些走神,演了什么,台下欢呼叫好什么,他都恍惚。
漫无目的中,忽然对上一双黑而冷的眼,如剑光冷刃。
抓杯的手指倏然苍白,谭又明狠皱眉心,沈宗年来这里做什么!
第46章 鹰池流光
任昏幽灯光,人群靡乱,两双眼睛如磁石相吸,一个愕然,一个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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