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加班的技术警员埋头在电脑前,键盘敲得噼啪作响,乌奇正对着一块白板皱眉思索,上面贴满了王鸣龙供词中梳理出的关系图,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见到雷昱,赶紧拿起手边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迎上来。
“雷队,王鸣龙又供出了几个公司,我们抽丝剥茧调查了个中多层资金路径,可算追踪到了一个银行账户,户主姓名就是叶将成!”
神色凛冽的雷昱一把抓过文件,闪电般快速浏览,乌奇继续汇报,“在这个账户里,虽然单笔资金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但我们发现,他每个月都有一笔价格不菲的固定数额资金流向,按理来说,叶将成作为团伙的高层,怎么也不会是亲自给别个支付大额款项的人物吧?
“我们带觉得非常可疑,就顺着收钱的对应户头查询下去……”乌奇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结果发现这居然是盛川市人民医院院长廖舟的私人户头!”
“人民医院……”咀嚼着这四个字,雷昱瞳孔一缩,脑中不由冒出个不寒而栗的联想,“带走朱睿聪的救护车是……”
没等他说完,一旁不知何时跟来的代熄因给出了答案:
“就是人民医院的。”
话音落下,连窗外的风声都停滞了一瞬。
眼睛骤亮,雷昱合掌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能够在时机恰好之际劫走救护车,这里应外合玩得可真够溜的!”
他极怒反笑,轻哂一声,“刚好我们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最近都在尤盼的案子上,疏忽了对朱睿聪的盯防,让他们钻了空子!”
没听见关键线索的乌奇尚不明他们所言,有些懵然,雷昱暂时也无暇多做解释,眉头紧皱问起另一个重点:“查过这个廖舟了吗?找人问话了吗?”
“问了。”乌奇瘪着嘴摇头,“廖舟表现得很镇定,问就一口咬定是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益人士捐赠给医院,用于固定设施维护和更新的赞助费用,后来也证实了廖舟的确拿着这笔钱进行了一些老旧设备的置换。
“至于叶将成的死亡证明,廖舟承认当年确实是他签的字,但他坚持说当时送到医院的伤员因车祸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他完全是按程序办事。”
“那户名他怎么解释?一个死人持续给他汇款,不瘆得慌?”
“他说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再不济也是银行系统信息录入有误。”乌奇哭笑不得地摊手,“他还反问我们,一个正常人,谁会整天去琢磨是不是见了鬼?其他就一问三不知了。”
“同名同姓?录入有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雷昱眼色更寒,“天底下哪有这么正好的事情!多半就是这个廖舟利用职权帮忙伪造的死亡证明,这些所谓的赞助金额,实则是封口费,呵,想必这一次也赚了不少钱……”
后面几个字几乎成了气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乌奇面露难色:“雷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很多细节恐怕很难查证了,何况人民医院目标这么大,廖舟的人一定早就把医院内的相关证据销毁干净了,现在要查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难又如何?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休想神不知鬼不觉!”
雷昱厉声道:“你带人去给我把廖舟盯死了!王鸣龙落网的消息只能藏得了一时,只怕现在四方都有人开始动作了。”
下令后,他又不屑一哼,口气中带着股狠劲,“不过无所谓,来就来,最好统统都冒头,正好一锅端了,做老子的一等功!”
刚发布完公开宣言,便听见身旁人慢慢地开口:“能在‘死亡’这件事上做手脚,除了医院与司法鉴定机构,还有个地方。”
他不是很想理对方,却禁不住信息诱惑顿住脚,转头而去,两人目光对视。
代熄因说:“殡仪馆。”
第59章 凋年(三)
根据调查, 当年被宣告死亡的叶将成,其遗体后续事宜是在武隆区近郊的一家殡仪馆处理的。
局里的人手都忙碌在其他的线上,雷昱便驱车带上了对死人比较有研究的代熄因前往目的地。
算起来, 这是代熄因第二次进入殡仪馆。
馆内景象和代迁逾先前放置的地方没有太大的区别, 充斥着一种程式化的素净。
清一色的白,比医院更单调些。
墙边整齐地码放着层层叠叠的花圈和大大小小堆叠的花束, 一个连着一个,还有香烛混合的奇特气味。
工作人员大都是穿着黑白两色工作服,面无表情,步履匆匆,透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
这个时候,最大的告别厅里正举行着仪式, 里面挤满了身着深色衣物的人群,隐隐传出压抑的抽泣和声声悲恸的呼唤,揪心而沉重。
雷昱对门口的人出示了证件照, 对方是个年轻的姑娘, 应该也刚来不久,很快联系了殡仪馆的负责人。
那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头发花白, 背脊佝偻,看上去临近退休。
没多废话, 雷昱直白地亮出来意:“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 你们这里, 应该保存着最近二十年所有在此处理丧葬事宜的人员详细记录吧?”
老头脖子前抻, 点头的时候后颈骨格外突出:“都有,别说二十年了,只要是在这里走程序的人, 我们这儿的记录都留存得好好的。”
他很是配合,招手叫来专门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取了钥匙,一行人共同走向存放资料的房间。
“找一找。”雷昱自然地吩咐道,“二十年前,有个叫作叶将成的,被医院送到了你们这,有关他的全部资料,包括接收记录、火化凭证,都给我找出来。”
档案管理员应声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旧档案中翻找。
过程中,告别厅那儿的抽泣一声大过一声,或是粗重拖沓,或是尖锐刺耳,哭得人要起鸡皮疙瘩。
雷昱露出不耐的神色:“人都死了,哭这么大声给谁听。”
侧目看他,代熄因忽问:“你是不是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世?”
“想什么呢,我都多大岁数了?”雷昱甩出一个白眼,“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就去世了,十多岁外公外婆也没了。”
“你和他们感情不深吧?”
“还行,普通的祖孙情分。”
“或许,只有在和你关系很好的人离开时,你才能感同身受这些人的悲伤和哭泣。”
“跟这有关系吗?”对于死,雷昱似乎并没有生活中常见到的消极态度,“人都是要死的,但死亡又不是终结,和死去的人有关系的我还活得好好的,他们活在我的记忆里,有什么好哭的?”
表达了出自己的哲学后,他还不忘讥笑一下,“怎么,你也哭成这样过?”
没想到代熄因认真地说:“是啊。”
他眼中看着的不再是实物,而穿过了层层书架,投向了某个过去:“看待死亡,我没有你那么通透,但让我难过与恐惧的不是这个结果本身,而是它的突如其来,它的无可预料,以及它后续带来的一系列长尾效应,正因我还活着,才会感到痛苦。”
话音方落,那边埋头查找的管理员终于抬起头,手里拿着几份泛黄的纸质文件:“找到了!”
“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七号,确实有一个名叫叶将成的人被送到这里,登记信息齐全,并且按照当时的要求火化了。”
“火化了?!”雷昱大跌眼镜,一把抓过那几页纸,快速浏览,“居然是真的……处理的人是谁?”
两人又找上了殡仪馆负责的老头,老头表示他当时也在场,实打实送来个人不假,连手续都办完了。
“你确定送来的遗体,和照片上是同一个人吗?”代熄因指着档案上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问。
“这个……”老负责人迟疑了一下,“当时那个人被车撞得已经面目全非了,不过我们比照过身高、体形这些基本信息,大致是吻合的,再说了,好端端的,谁会无缘无故弄个假人来火葬啊?”
“也就是说脸根本无法准确识别。”雷昱面色凝重,“他的亲属呢?谁送他来的?没有直系亲属确认身份吗?”
“貌似是他老婆和他一起被医院送来的,其他人,当时没见到,也许没什么亲人了吧。”
从殡仪馆出来,雷昱一边打电话叫甘臣去深挖叶将成的人际关系网,一边坐上副驾。
回程路上,他揉着眉心开始梳理:“两种情况,第一,叶将成的确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车祸里,现在这个‘叶将成’是别人冒名顶替的,但我想不出一个通缉犯的身份,有什么值得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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