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情况,我们不可能公开这件事,也无法真的去把警局翻来覆去查个遍,之后团伙卖出了个结案,并隐了下去,即便我们知道不对劲,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白搭。”陈昉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出事的主人公不是他自己,“丢了职务的我没办法再名正言顺地调查,又在医院昏迷了一年半,醒来后整个案子已经完全搁置,所谓的内鬼,更是安分得好像没存在过,哪来的理由说呢。”
张了张嘴,雷昱说不出话来。
“现在最难的不是有鬼。”郑孝旋凝重地接过话头,“是尤洋择声称他在不明真相的时候被牵扯进来,你怎么知道没有第二、第三个尤洋择,甚至是比他地位更高,势力更大的人?如果到时候真的查出来了,你有胆子跟他们耗吗?”
“我不怕!”雷昱脱口而出,“我舅舅是……”
“市委副书记。”郑孝旋摇摇头打断他,“一般情况下他可以保你,但如果是非一般的情况呢?如果为了你保你,要你放弃这身警服,或者出现了他也无法摆平的人事,你又该怎么办?按照现有的线索来看,这个能渗透盛川市十多年的团伙,在最近才被发现一点苗头,其背后那把保护伞,恐怕小不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雷昱指了指递出去的文件:“我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别往下查了呗?”
“我是这么想的。”郑孝旋无奈地耸肩,“但是你们听吗?”
“我们?”雷昱不解。
“陈昉啊。”她的胸腔长长一起伏,“他是一点教训也不长,我劝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他不听,不改,还要背着我偷偷地查。”
迎上郑孝旋的目光,陈昉心中是感激的。
他知道,两市之间手续的审批不是报告给雷昱那么简单。
从樊承平的尸体被找回来的那刻起,他不听规劝带上代熄因返回平海市的事,就瞒不住了。
他以为郑孝旋会第一时间找他问责。
可她并没有。
直到现在才挑明。
这意味着,她或许不会阻拦了。
“我同意你的正式立案申请,陈昉则暂任代理副支队长一职,和雷昱一起调查。”
突然发布的施令,让两个人都懵了一下,雷昱的反应尤其出乎意料。
他居然没有不快陈昉怎么又提上来了。
或许对他而言,今天听到的这些话还是震撼更多一点吧。
郑孝旋一边签字,一边说:“我没有你们的勇气,也没必要再阻拦你们的勇气,希望我今天所做的,日后不会成为将你们推进深坑的助力。”
言简意赅,却能给人身心注入力量。
陈昉喉头滚动,还没来得及说话——
办公室的门兀地被敲响。
紧接下去是一名警员焦急的声音:“郑局!雷队!你们在都在里面吗?不好了!检察院的人来了,说有人实名举报举报陈队行贿!现在要带人回去接受调查!”
办公室内部的温度一下子降至冰点。
“知道了。”郑孝旋面沉如水,“让检察院的同志稍等片刻,我们马上让人过去。”
敲门声被脚步声带走,她抬头望去,单指叩桌:“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间挑得可真好……”低喃数言,陈昉露出一个苦笑,“郑局,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我能回来再和您详细解释吧。”
留下这句话,他直接开锁出门去了。
瞥见雷昱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一脸古怪的表情,郑孝旋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这件事,你也知情?”
“啊?”对面的人挠挠头,眼神躲闪,“什么?我不知道啊。”
“反正检察院应该会调查清楚。”一把抓过已签批的申请书,他语速飞快,“那什么,我先走了哈,不打扰郑局你了。”
随即落荒而逃,溜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先后出门的两个人,郑孝旋锁紧了眉头,脸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
雷昱才走到办公区,尚未进去,就被代熄因一把拦住了。
质问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陈昉为什么被检察院带走了?”
代熄因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声音又沉,加上这股逼人的气势,雷昱暴脾气一上来,想都没想伸手就推了一把:“滚开!好狗不挡道!”
结果当然是没推动。
“你问我?”被反作用力挡回的雷昱恼羞成怒,“你怎么不问他自己干了什么?”
“如果不是你逼他去见尤洋择,他这些天只会跟着警队的人四处调查,现在好了,一回来没多少时日,检察院的人来了,说他行贿?”
冷嗤一声,代熄因的嘴像淬了毒,字字珠玑,“他根本不可能会干这种事,在背后搞这种腌臜手段的,只有尤洋择,还有逼他去的你。”
“代熄因!”雷昱怒目圆瞪,额角青筋跳动,看起来有点儿气急败坏,“注意你的身份!你就是这种态度跟上级说话的?别以为有几分本事就能无法无天,以下犯上!”
“不好意思,严格来说,我们法医中心和刑侦支队是协作部门,并非直属上下级。”
“你!”
刚想骂出声,转念一想又咽了回去,雷昱讽刺地笑起来,“你怎么笃定他不会行贿?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小鬼,你还太年轻,成年人的世界涉足得不够久,见识太短浅,回家好好学习吧。”
“别拿你自己那套行事准则去揣测陈昉,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个德行?”
代熄因鄙夷地瞥着他,冷声说,“我看你坐上这个位置,根本就不是清白的!”
“你他X给老子把嘴放干净点!”
这句话一出,雷昱彻底怒了。
死对头升职连着下属小鬼争吵推搡,照理来说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但几度急喘后,他却奇迹般地把最难听的咒骂压了下去,切齿道,“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队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陈昉怎么样是他的事,真真假假,黑的白的,检察院自有公断,你一个法医,本职工作就是尸检、化验,这个案子还有很多你要忙的事情,不是让在这里浪费时间去关注一个疑似违纪的人。”
教育到后面,他情绪稳定不少,不忘“呵”一声,“我说你也进来大半年了,怎么还没点长进?”
代熄因双手握紧,骨骼将皮肉绷成白色,还想反驳什么,就见邢科匆匆赶来。
走廊白色的灯光把他的面色照得很差,他单手捂嘴,压下声道:“雷队,出事了……”
“朱睿聪被人带走了!”
那声音虽然低,但是距离得近,还是化为尖刺扎进代熄因的耳膜。
吐息一顿,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也顾不上朝雷昱犯冲,抿唇回忆——
三点多的时候,朱睿聪在监室里突然腹痛倒地,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是他第一时间通知狱医,也是他看着狱医给对方确诊的,诊断出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外送手术,当时现场除了他和狱医,还有两名负责看守的警员,流程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回事?”雷昱眉头成了川字,沉声质问,“我不是叫救护车要秘密把他送医院去吗?为什么会出纰漏?!”
额角渗出汗水,邢科的语速又快又急:“就是救护车,快到四点的时候,在往医院去的辅路上被劫了!”
“劫车?”意识到事态严重,代熄因立刻介入话题,“这怎么劫得走?”
“根据当时在现场的医护人员同行的押送警员传回的消息,一辆车突然斜插出来别停!车上冲下来至少四五个人,全都蒙面,手里持有枪械,他们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动作太快了,我们的同志为了保护群众而投鼠忌器,处处受限,等恢复行动能力,他们已经带着朱睿聪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秘密的转移计划,对方却了如指掌,精准设伏。
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是谁?哪个环节?什么时候?
三个知情人士对视上,惊疑短暂交汇,心底不约而同升起一种被隐藏在暗处的巨型蟒蛇盯上的透凉第六感。
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咒,雷昱强行冷静下来:“老邢,你亲自去查通讯记录,下午接触过这件事的所有人,内部通讯和私人手机一个不许漏,还有,让洪岩从救护车出发点到被劫地点沿途的监控查起,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是!”邢科重重一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他一走,雷昱也没空和代熄因计较,快步往办公区进去。
里头灯火通明,却弥漫着股随时都少不了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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