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昉作势沉思的样子,食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眼神逐渐清明。
他一拍桌面:“您瞧我这脑子,我记起来了,您是朱院长啊!你以前给我朋看过病!”
不知几番真心,几番假意,对面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哦?是吗,您朋友是……”
“白血病,中晚期。”
这三个字顿住了朱睿聪的动作,他狠狠呛了口。
“而且,她当时还怀着孕。”陈昉声音低了些,不动神色换了个称呼,“朱院长,您还有印象吗?”
猛咳两声,朱睿聪连上又堆起笑容:“哎呀,陈总,我经手过的病人实在太多了,您冷不丁一说,我一时还真对不上号,不知您那位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陈昉目光如炬,紧锁住对方,“朱院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瞧陈总您说的,我都离开医院多少年了……”
摁灭烟蒂,陈昉的声线寒了几分:“我的意思是,一个怀有身孕的白血病中晚期患者,她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朱院长身为专业人员,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朱睿聪哑口无言。
他乘胜追击:“朱院长是聪明人,十多年前见机行事,对医院当断则断,抽身来这儿,一路坐到总经理的位置。”
眼睛眯了眯,陈昉用言语施压,“但也不聪明,指挥人做事,忘记屏蔽信号,虽然您手下的人暂时把自己撇干净了,可风过留痕,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时候,朱院长难道不应该把事情的全貌交代清楚吗?”
静默几秒,朱睿聪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陈总的话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咱们既然都心知肚明,你能不能别装了?”一旁的代熄因直接上前,拽住朱睿聪的衣领,迫使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和你有关的环节这么重要,你应该认识框先生吧?”
“什么框……”
“你远在平海市逍遥自在,可能也不太清楚。”冷笑一声,代熄因一字一句地说,“盛川前不久有地方起了场大火,烧死了三个人,据说其中一具尸体,就是框先生的。”
在朱睿聪霎然瞪大的瞳孔中,他嗤笑道:“真是怪了,大火烧得那么干净,团伙里的人居然还能辨认出框先生的脸啊,这难道就叫主仆情深?”
他的手劲奇大,好比一堵墙拦在那里。
朱睿聪想要挣脱桎梏,却半点都离不开。
“你老实交代,到时候念你个提供重大线索的功劳,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你要是不说,到时候一并查出来,你杀人,还买凶欲杀警察,你觉得自己有几条命够判?”代熄因不耐烦喝道,“赶紧说,你把人埋哪儿了?”
听到这里,惊慌失措的朱睿聪反倒松弛下来,甚至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他转向陈昉:“陈总,你任凭你的助理抹黑我,动用暴力,这还是要做生意的样子吗?我要是现在告他一个诽谤和人身伤害,恐怕你们会很麻烦吧?”
僵持数秒,陈昉缓缓道:“熄因,放开他吧。”
话音刚落,代熄因一撒手。
恢复自由的朱睿聪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既然朱总不愿合作,那我们就先走了。”
陈昉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代熄因立刻跟上。
脚步结实,一步一下。
就在他们即将出门时,背后传来一声:“等等。”
无人回头,只听得朱睿聪不可一世的话语:“奉劝你们一句,聪明的就别查了,停在这儿对谁都好,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陈昉冷冷抛下一声,大步离开。
“此人油腔滑调,句句避重就轻,向扬笙的事不说,樊承平的事也不说,分明知道我们的身份,还要跟我们装模作样,不就是想告诉我们距离真相还远得很,赶紧知难而退么?真是个人精。”开门坐进副驾,代熄因扣上安全带,“好在咱们本来也没指望他能说实话,他会演戏,我们就不会吗?”
刚才趁着他拦住朱睿聪视线那会儿,陈昉完成了杯壁上指纹和唾液的采集。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汽车发动,陈昉放下手刹:“你看他表情怎么样?”
“我说他杀人的时候,他的肌肉走势没有半点不对劲,还真不像是他干的。”代熄因回忆着,“也可能是他很会伪装,说谎不打草稿的技术一流。”
“也许他派出的人只是想限制我,并没准备下死手,他要灭口的,从始至终都是樊承平。”
“没关系,我们现在有了他的DNA,派出所那边应该能从樊承平家里提取到有效的人体纤维或者指纹,只要匹配上,朱睿聪怎么狡辩也跑不掉了,至少樊承平的失踪一定和他有关。”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
陈昉一手从口袋里拿出刚才发现的双色土块,它也被装到了一个物证袋里,“为什么泥土会有两种颜色呢?”
接过土块,代熄因对着车窗光凑近打量:“你这是开始搞新的研究了?”
“职业病吧,任何反常的细节都值得推敲。”陈昉轻“啧”了一声,“红色泥土本来就罕见,还在朱睿聪的会客室出现,是沾染了颜料?有个画画的来过?”
听他思考,代熄因也动起脑子:“那多半是沾了水吧?”
这句话俶尔点醒了陈昉。
他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
前面是一个弯道,他习惯性抬脚踩住刹车,欲减速转弯。
然而,脚感不对。
没有预料中的阻力回馈,踏板像踩进一团软趴趴的棉花,毫无阻滞地一路沉到底——
刹车失灵了!
这个认知贯穿天灵盖,给全身上下带来过电般的麻木。
在千分之一秒内,陈昉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他猛拉手刹试图争取缓冲时间,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啸,车尾猛地一摆,同时他向右使劲打方向,为了增大缓冲距离,为冲出道路争取一点点角度。
可惜不够!
车速太快,弯道太急,车辆完全无法控制惯性,制动如同绷断了的弦,无法螳臂当车,车轮打滑了两下,彻底失去抓地力,直直冲出了护栏!
那一瞬间,陈昉看见代熄因脸上的错愕凝固,看见前方金属的纹路放大,看见布满乱石和灌木的陡峭斜坡,正如慢镜头迎上来。
砰——!!!
第一下撞击来自车头与护栏,将世界都震颤了,安全气囊轰然炸开,白烟弥漫,紧接着是失重,车头向下栽去,天地倒转!
在视野天旋地转的过程中,陈昉凭借肌肉记忆和本能,第一时间扑向代熄因。
因为后脑的旧伤,他在头一下的冲击力后便昏迷了。
陈昉左手用力抵住代熄因的安全带锁扣,避免因过度位移时锁死收紧,勒伤他的肋骨或内脏,右手实实地环抱住代熄因,将他的头颈和上半身紧箍在自己怀里,让自己的肩背承受四面八方即将到来的冲击。
咚!地面拍上车顶,哗!车身被迫下行,像一颗碾碎万物的巨石,一路疯狂翻滚、撞击、变形。
每一次接触岩石或者树木,都伴随着金属的扭曲与玻璃的炸裂,还有车内物品飞溅的混乱声响。
为了护好代熄因,陈昉的头部多次撞到硬块,他已经无法思考生与死的距离还有多远。
咔嚓!
一声闷响来自右臂——车身挤压变形,臂骨反向骨折,也许是多段,疼痛等级几乎超越阈值,变成极致空洞的存在。
察觉不出来了。
连续坠落期间,还不断有树枝碎石飞入车内,纷纷涌涌砸在陈昉身上。
一根被撞断的粗枝像柄长矛,借着外力穿透破碎的车窗,狠狠扎进他的腿部,鲜血发了疯地迸射,染红座椅,染红绿草,造就出尘世的曼珠沙华。
血液一同带走的,还有他身体上的生气。
不翻滚了多少圈。
伴随几段震耳欲聋的巨响声,这辆车摇摇晃晃。
最终停在山缝一处突出的岩架处。
轰然的震声让代熄因陷入昏迷与清醒的交界。
耳鸣尖锐,视野模糊,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
迷蒙中,有人在动他。
安全带扣子被艰难地解开,一只手颤抖而坚定地,要将他从一个狭窄的地方拖出去。
一开始是拖不动的。
车门严重变形,空间遭受挤压。
那只手停了停。
下一度出劲时,力道陡然大了几倍。
伴着刮擦声,他如同一颗珍珠,硬生生从蚌壳里剥出,脱离了形变的钢铁牢笼,得以舒展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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