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持续到早晨才落下帷幕。
三人坐下来,一人顶着两个黑眼圈,叶浔顶着几块淤青,气势依旧不改地询问原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和一个随时有生命危险的人在一起,是极其艰难,且具有勇气的事情。
你需要时刻盯紧那人,心惊胆跳地过日子,需要随时做好失去的准备。
这种恐惧会随着爱意增加,越爱越恐惧,越不舍得放手。
对于聂夏兰和叶温茂来说,长痛不如短痛,趁时间尚未加深感情时,立即分手,总比往后生活的某一天乍然失去更容易接受。
他们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孩子因为这一瞬间的决定,而葬送后半辈子的幸福。
然而,叶浔不干,反而轻声坚定地问道:“生病的人就没有恋爱的机会了吗?”
“心脏病不能治好吗?为什么这么快就给别人判了死刑?”
“如果短暂的幸福能弥补后半辈子的难过,那这个幸福岂不是同样具有意义?”
接二连三的问题打的两人措手不及,索性也就放任叶浔去了。
往后的那段日子果然如同叶浔所说,两孩子很幸福,江序舟也很健康,甚至做了心脏手术。
就当夫妻俩觉得他们会一直相互扶持地走下去时,却分了手。
叶浔没对他们说起原因,只是谈起时淡淡说了“结束了而已。”
“这两孩子……”聂夏兰接过邬翊递过来的纸巾,“真的是多灾多难。”
与此同时,ICU门口的叶浔头有点晕,冷汗直冒,他坐直身体,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重症监护室”的六个大字。
他的胃一直在抽搐,明明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会想吐?
叶浔身影晃荡一下。
“哥?”程昭林惊呼道,“你怎么了!”
“帮我……叫医生……”叶浔话没有说完,眼前一黑,人就一头栽了下去。
第77章
皑皑白雪覆盖海边的沙滩,游客们为了避寒,躲进了旁边的咖啡店,唯有叶浔独自站在白雪之中。
满天的雪花洋洋洒洒,朦胧视线,寒意自骨髓朝外渗透,但是,他连眼神都没有半点移动,死死盯住面前的身影。
身影停在半米之处,看不清楚眉眼。
“……江序舟?”
叶浔朝前移动半步,略带疑惑叫道:“你是江序舟吗?”
身影走近了些,但是叶浔却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抖了几分。
面前这人是江序舟,然而又不能完全算是江序舟。
发型一丝不苟,五官硬朗,身形瘦高,这确实是江序舟。
面白如纸,脸色灰败,鼻子和嘴角慢慢留下血迹,这怎么可能是江序舟。
“小浔……”
那人一开口,叶浔再次后退两步,摔倒在地,双手捂住眼睛,摇着头,连声否认:“你不是他——你不是——”
那人倒也不再做声。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静静看着,一个尝试逃避。
叶浔否认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移开手掌,看见白雪掩盖面前那人的鞋面,才小心且颤//抖地开口:“……你真的是江序舟吗?”
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一声:“是我,小浔。”
风太大了,叶浔听不清。
其实,也不是听不清。
是他不想听。
“……你不是。”叶浔似耍无赖的孩子。
江序舟没有强逼他承认,也就没有做声。
叶浔依旧无法解释内心的紧张害怕,他双手捂住耳朵,眼睛抵在两膝。
“你不是……”他低声反驳。
不知道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面前的人。
“我爱人在ICU,他抢救成功了。”泪水蓄满眼睛,眨眼便滴落下来,“医生说……他过了今晚危险期就能出来。”
“等营养补充够了就能做心脏手术。”
“手术成功率很高的。”
“……我已经想好以后的旅行计划了。”
“不可能的……他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的……不会的。”
“……他会活下来的。”
……
眼泪的咸涩与海风的腥咸混杂,说出的话与落下的雪堆积。
渐渐的,叶浔不再说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江序舟在一起的回忆真的很少。
少得不足以慰藉余生。
“我很爱他,所以他走不了。”
这是一句孩子话。
一句任性且幼稚的话。
“……小浔。”那人还是开口,打断了他,“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句话。
就是这一句话。
叶浔猛然抬起头,满脸的泪痕,长睫毛落了雪:“……什么意思?”
什么时间?
又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我有几句话对你说。”那人似乎是怕自己的样子吓到爱人,没有选择走进,也没有选择蹲下,依旧站在几步的距离,轻声说,“很快就说完了。”
“说慢点。”叶浔擦干眼泪,认真大胆地看过去,“我怕我记不住。”
“还有,离我近一点。”
如果这是我与你的最后一面,无论你的外貌改变多大,我都想离你近一点,看清你的每一个毛孔,数清每一根睫毛,听清每一句话语,一呼一吸间充满最后的气味。
希望是熟悉的水生香,而不是北风冰冷的灌入。
“我不想留下遗憾。”
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有分别,就会有遗憾。
生离如此,死别更深。
江序舟没有动。
叶浔颤颤巍巍站起身:“离我近点,你不吓人,我也不会怕你。”
我都没与你厮磨够,又怎会害怕——
我自己的爱人呢?
“你心脏还疼吗?”他问。
江序舟摇了摇头,上前两步。
叶浔等急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扑了过去。
他想要狠狠抱住自己的爱人,轻轻咬住那人的耳垂,控诉他为什么要抛下自己。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
他扑空了,狠狠摔在地上。
为什么?
叶浔愣了神。
明明看见江序舟张开双臂了。
为什么自己还是扑空了?
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叶浔不想承认。
不愿承认罢了。
相比之下,江序舟更能坦然接受这样的现实。
“……小浔,”他蹲下//身,黑色的瞳孔出现在叶浔面前,“对不起。”
叶浔哽咽堵在嗓子口,说不出话,浅色的瞳孔上下扫了一眼面前的爱人。
江序舟变成一捧虚无缥缈的雾。
似一阵风就能吹散的云,亦是江南朦胧的烟雨。
细雨蒙蒙,针状的雨密密麻麻扎进叶浔的心脏。
快要被扎成刺猬了。
好痛。
痛不欲生。
“江序舟……我抱不了你了。”
这是他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你食言了。说好的陪我呢?”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而后,方才尚未来得及流出的泪,冲了出来。
冲破脸上的冰冷,却冲不破面前的幻境。
江序舟伸出的手指,抹不掉对象的泪水,他自己的眼泪也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透明的液体融入鲜红之中,弄脏了那张帅气且熟悉的脸。
叶浔笑不出来。
他也摸不到自己的爱人。
两人相识无言,只能流着唯一能抒发感情的泪水。
江序舟的情绪来得快,控制得也快,他深吸口气,扯出笑脸:“小浔,以后我不在的日子,你要保护好自己。”
“别说了。”叶浔恳求道。
他乍然后悔说要记住这些话了。
毫无意义的废话,他半句都不想听。
不听是不是就能让江序舟留下来?
他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欺瞒,可是……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你不在,我怎么保护自己?”
江序舟摇摇头,没有接上这句话:“别因为柏文集团而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代理经纪人我已经联系好,如果你们都不想做了,就联系他。”
“遗产我已经做过公证了,可能过一段时间律师就会找到你。”
“奶奶就拜托了。”江序舟顿了顿,“可以告诉她,她是当医生的,能理解。”
迟来的真相比当场经历过的更加难忘。
“你之后的日子……”他眼睛垂下来,片刻后又抬起,“解放了。”
“什么意思?”叶浔问,“什么叫解放了?”
“和我再一起太辛苦了。”江序舟没有解释,语调转了一下,“往后的日子慢慢走,走得远一点久一点,然后就忘记我……”
“不可能。”叶浔打断了江序舟,“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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