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诏樾问他下午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他们一起去跟官驰也见一面, 看看他的情况, 顺便聊一聊这件事怎么处理。穆安枝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不去了,你去吧。
梁诏樾没有强求,给官驰也发了信息。官驰也回得比想象中快, 回拒了他,说他自己会处理好, 已经跟晏里回家了。
提到晏里, 梁诏樾忽然笑了下, 没什么恶意地调侃道:“晏里也是厉害, 竟然能把阿也吃得死死的。就是让我带着现在的记忆穿越回去, 我也预想不到, 阿也会跟他结婚。”
穆安枝沉默了大半分钟, 很莫名地开口问:“你知道我们跟阿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
穆安枝没有看他, 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声音很轻:“即便我们会发自内心地用好的教养、礼节、品德来表现自己对他人的平等尊重,也始终潜藏着一份高人一等的自傲。”
穆安枝看向他:“但阿也没有。”
梁诏樾现在终于明白了穆安枝说这段话的意思。
他总在强调自己对晏里没有偏见,会夸他性格好,乐意和他友好相处,也愿意祝福他和官驰也, 但内心不易察觉的地方,还是会为自己好朋友可惜。
就像他总以为自己对陆鱼足够平等尊重和真心,可他真正能让陆鱼信任自己的安全感,他从来没给过。
权力和金钱所喂养长大的人,思想也被特级阶权所固化,认为“相配”才是婚姻的本质,而被这种思想所支配的他,很自然地把由阶层所定义的“不配”之人也划分出去。
他从来没有学过真正“相配”的含义。
不是信息素的高契合度,不是家庭背景的旗鼓相当,不是相貌才学的势均力敌。
——而是两颗心,靠得足够近。
杀死这个孩子的本因,不是陆鱼自私的狠心,而是自己冷漠的自傲。
梁诏樾惨白地笑了下,夹着无尽的苦楚和悔恨,捂着脸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眼泪疯狂从他指缝流出。
他跟陆鱼说那么多“喜欢”,说那么多“爱”,却早在最初就用“自己会跟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将他和陆鱼之间横亘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天壑,他的那些真挚情感,根本没能抵达到彼岸的陆鱼那里。
梁诏樾竭力止住了崩坏的情绪,呼吸几次,抹了把脸,慢腾腾地站起来。
他推开逃生通道的门,和站在外面等他的瞿津照面。瞿津关心地问他没事吧,梁诏樾说没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瞿津赶紧去扶他,问他去哪儿。
梁诏樾眼睛还很红,嗓子也有些干滞发哑,缓慢说:“我老婆,今天做了手术,身体一定很不舒服,我要回去照顾他。”
瞿津有些震惊。陆鱼算是瞿津知道的梁诏樾的恋情里在一起最久的了,虽然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但经过白天的事不难推断出,陆鱼是瞒着梁诏樾去做的手术,而梁诏樾对此事愤怒不已。
久不入声色场所主动打电话说要聚会喝酒,他以为此事之后两人多半要散了,却没想到到了酒吧梁诏樾只是一个劲喝自己的闷酒,喝完闷酒竟然又说要回去照顾“老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梁诏樾叫这个称呼,他对伴侣一向很好,叫亲密的称呼也都是“宝贝”“亲爱的”之类,很多人会叫他老公,但梁诏樾没有喊过与之对应的称呼。
瞿津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陪着梁诏樾在车库等代驾,上车之前,梁诏樾忽然喊他:“瞿津。”
瞿津立马靠过去倾听:“在,二少,有什么事,您说。”
梁诏樾说:“我老婆的职业很特殊,你知道的,今天的事,和他有关的任何事,你都不要说出去。”
瞿津算是梁诏樾周围第一个知道他和陆鱼在一起的人,之前梁诏樾已经叮嘱过他,他也是一个圆滑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一直没有跟任何人提过陆鱼和梁诏樾的事,这次自然也一样。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您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梁诏樾放心地点头,上了车。
-
陆鱼醒很早,对自己所处的环境还恍惚了一会儿。
昨天和梁诏樾吵了一架,劝晏里离开后他几乎没离开过自己卧室——严格来说是几乎没离开过自己的床。他在半梦半醒间模糊混沌地过渡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难受。后来他想起来吃了医生开的药,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但睡得也不安慰,一直在做梦,光怪陆离浑浑噩噩的,具体梦到了什么也说不清楚,像是抽象的画,黑色的线条、斑斓的色块、灰沉的影子、刺眼的光芒,闪闪烁烁地出现,乱七八糟的。以至于他睡了十一二个小时,还是觉得不清醒,身上也很疲惫。
他抓过旁边的杯子想要喝点水,却轻得早已空了。
他拿着杯子坐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起身决定离开他的安全区。
春天正在开花,晨光照亮了这个两居室。
陆鱼打开卧室门时感到一阵微妙的怪异,但他归因于自己还不清醒,而他的不清醒在看到客厅意外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窄小的长座沙发上躺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嵌在蓝灰拼色沙发里。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手背盖在眼睛上,另一只手垂在地面。一双长腿一边垂吊了半截在沙发扶手外,一边卷曲着踩在地上。
他身上穿着昨天离开时那套衣着,皱皱巴巴的完全背离以往的体面。头发也是乱的,呼吸匀称。
陆鱼以为发生昨天那件事以后,他们之间就该心照不宣地断了,或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自我欺骗的忘记。
情绪脱离正常轨道地浮动了会儿,很快回归正轨。
陆鱼拿着杯子去餐桌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后又倒了一杯,刚放下水壶,沙发处就传来衣料摩擦的动静,接着是梁诏樾没有意义的一声呓语。
陆鱼看过去,和将将睁眼的梁诏樾对上视线。原本恍惚的眼眸瞬间聚焦,像是不可思议说:“小鱼,你醒了。”
他赶紧站起来,因为睡姿不良踉跄了下,很快站稳走过来。
“要喝水吗。”梁诏樾伸手摸了下陆鱼手中的杯子,表情变了变,拿过来放到桌上,说:“别喝冷水,对身体不好,我去给你烧热水。”
接着去了厨房烧热水。
陆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小半分钟,去了洗漱间刷牙洗脸。
冷水过了两边脸,又清醒了几分。出来后,梁诏樾刚好端着烧好半壶开水的水壶出来。他拿了个新杯子,倒了一半开水,倒了一半冷水兑温,递给陆鱼:“喝这个吧,应该不烫。”
陆鱼没说什么,接过来喝了大半杯。
两个人隔着半步的距离,近得伸手就能抱住对方,却又被一种无形的怪异氛围推离得极其远。他们面对面的,视线像是在对方身上,却又像是在看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事物。
良久的静谧,陆鱼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显得喧闹。
最终还是梁诏樾先开口,“小鱼,你——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一句简单的关心,却问得极其艰涩。
陆鱼摇头。
事实上还是很难受,却又找不到哪里难受。找不到哪里难受的话,那就不能说自己难受。
梁诏樾低声“哦”了声,垂着脑袋。接着想到什么,走到茶几旁拎起一个塑料袋走过来。
陆鱼看到塑料袋上印着某药房的名字,里面的几个方形盒子的大小和封面都很熟悉,和他昨天拆开过的几个盒子一样。
梁诏樾表情极其不自然,说不出来的隐忍和犹豫。他慢慢地把药盒从塑料袋取出来放在餐桌上,声音也很轻:“这些,是我问了医院的朋友买的,说是——说是手术后吃这些能帮助尽快恢复。”
陆鱼看着他,声音很平静:“医院有给我拿这些药。”
梁诏樾拿着最后一个药盒的手很明显的顿了顿。
陆鱼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梁诏樾,他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但当下除了逃避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他说:“我还有点困,先进去睡觉了。”
逃跑路线刚起步,陆鱼就被挡住了去路。
视线沿着梁诏樾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缓慢上移,越过梁诏樾的脖子和下巴,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这是两人都清醒后的十多分钟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对方。
梁诏樾眼睛里有很明显的疲态,布着伤颓的红血丝和恳求的水雾,声线没有错觉地颤抖,“小鱼,我们谈谈吧。”
陆鱼隐隐有些抗拒,但还是放弃了逃避。
第81章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面对面坐着, 梁诏樾似乎在整理情绪,隔了一会儿才轻慢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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