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清瘦的柳之杨,言老大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又说:“东区执政官的位置不好坐。你还年轻,又是华国人,名不正言不顺。这潭水,你一个人趟,太危险。”
说着,他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自己:“我回来,就不同了。资历,声望,人脉……都是现成的。我参选,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他慢慢靠前,目光锁定柳之杨,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说:“之杨,你退一步,做好建工集团会长。以前怎么帮甘川,以后就怎么帮我。你,还是东区一人之下的柳理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显森冷:“或者,你也可以试着喊一声。明天东区头条,就是‘悲恸过度,柳理事于甘先生灵前突发急病,随其而去’,一段佳话,怎么样?”
诵经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灵堂里死寂一片,只有雨水敲打屋檐的哗啦声,无穷无尽。
清晨的一丝光明在言老大平静无波的脸上跳动,映得他那双眼睛如同鬼魅。
柳之杨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亲爱的,”不知何时,甘川出现在言老大身后,“答应他。我们说好的,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别的机会。”
巨大的无力感与滔天的恨意交织,几乎要将柳之杨撕裂。
时间在窒息的对峙中流逝。
终于,柳之杨挺直了跪得发僵的脊背,抬起头,脸上所有的震惊、愤怒、悲痛都被一种极致的平静所取代。
他看着言老大,一个字,从他苍白的唇间吐出,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好。”
言老大顺着柳之杨的视线往后看去,和遗照中的甘川默默对视。
——
一个月后,建工集团。
柳之杨站在集团顶层会议室门口,他穿了一件高织羊毛的意式黑西装,打了甘川送给自己的蓝白相间条纹领带,胸前别了一颗代表建工集团的胸针;西装裤修身地贴在他精壮的小腿上,脚踩一双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又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甘川,问:“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甘川斜靠在墙上,笑说:“亲爱的哪天都很帅,但今天的衣服很正式,衬得你更帅了。别紧张,我陪着你。”
说着,甘川还比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柳之杨勾唇笑了笑,转过身,打开会议室的门。
明亮高挑的会议室里,公司大大小小的领导们坐在桌边,看向门口的柳之杨。
门边,雷和小武等手下早已等待多时。
柳之杨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会议桌主座的位置上。
甘川站在主座后,双手撑在座椅靠背上,对柳之杨挑了挑眉。
柳之杨迈开长腿,朝主座走去。
小武和雷等手下跟上,走在柳之杨身后。
集团所有领导也站起身,目光追随。
雷快步上前,拉开主座椅子。
柳之杨坐下。
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坐着,气势却比站着的所有人还要强。
一时间,无人敢动。
小武上前一步,喊道:“会长好!”
所有人齐声高呼:“会长好!!”
——
春去冬来,季节的变化在穆雅马并不明显。
十个月后,吉云寺大殿外,守着一群黑衣人。
僧人们见状,都低着头、快速走过。他们明白:是那位大人物又来了。
今天是周中,礼佛的人并不多,整个吉云寺只有大殿里的诵经声回荡。
柳之杨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大佛前,嘴随经声轻轻动着。
半晌,一场法事结束。主持来到柳之杨身边,将他扶起。
“阿弥陀佛,”主持慈眉善目,温和地说,“这已经是施主第49次来祭拜了,心中是否舒畅了些?”
柳之杨勾了勾唇,看着主持身后做鬼脸的甘川,说:“好多了。”
主持随他的视线转头看了看,见后方空无一物,叹了口气,“施主,你应当放下执念,向前看了。”
柳之杨目光回到主持身上,手上合十,“多谢禅师。”
主持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你的祈福,逝者已经收到了。他下辈子,一定投生在华国的好人家。”
柳之杨眼底的冰霜这才化开了些。
一出大殿,所有手下立正,雷上前,为柳之杨披上大衣。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冬天总是要比以往冷些。
柳之杨坐上后座,车队从吉云寺离开,往城中心驶去。
路上,他接到了陈局的电话。
“会长,多谢你,最后这批孩子已经回来了。”陈局的声音笑意盈盈。
柳之杨说:“那就好。”
陈局又说:“穆雅马东区治安现在是东南亚城市中最好的,我们已经在考虑,可以适当放松出境前往东区的限制了。”
柳之杨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说:“来的话,最好住华国人开的酒店。建工集团已经把东区所有华人酒店买下来了。”
“好啊好啊,”陈局连声赞扬,“集团真是越做越大了。之杨,好久没这么叫你,你做得好。”
“谢谢。”柳之杨说。
陈局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国一趟吗?”
柳之杨一顿,“暂时不了。”
挂断电话,他从怀里拿出一根卡比龙,放下一点车窗,点燃。
“给我一根啊亲爱的。”甘川坐在他身边,不满地说。
柳之杨递给他卡比龙,说:“车上没有云烟了,抽吗?”
甘川“啧”了一声,说:“算了,我这辈子没抽过你这烟。我不抽了。”
柳之杨笑起来,收回手,“挑死你算了。”
开车的小武从前视镜中看着柳之杨,后座只有他一个人,说话、递烟。
会长坚决不看心理医生,小武和雷也没办法,反正也没影响什么,就这样由他了。
又是一年春节,柳之杨来到了秦华家。
帮她洗菜、切肉,刚要上手炒,被秦华推开了。
“哎呦你会炒什么菜啊之杨,”秦华笑着抱怨道,“我来我来,你和我那个儿子一样,手都笨!”
“秦姨,你身体……”柳之杨问。
“都一年了,再大的伤我也愈合了!再说了,我就是躺在病床上也可以炒菜!”
秦华说着,把柳之杨赶出厨房,让他去贴春联。
柳之杨于是搬了个凳子来到屋外,扯下已经暗淡的“岁岁平安”,把新的一张“福”贴了上去。
甘川还是在旁边捣乱,时不时摇一下凳子。
柳之杨无奈地低头警告他,“你是不是有病?”
甘川笑着说:“哎呦会长生气了,怎么办啊,好害怕……”
吃过年夜晚饭后,柳之杨一个人开车离开了秦华家里,后备箱装满了秦华给他的火腿、花生等年货。
车开到一处河边时,零点到了。
夜空瞬间被烟花点燃,各色各样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交叠在一起,映得整个河中都五颜六色。
柳之杨停下车,拿了一罐啤酒下车,靠在车边,看着空中炸开的朵朵烟花。
酒精驱走寒意,也让柳之杨的耳朵和脸有些红。
他揉了揉耳朵,问身边的甘川:“冷吗?”
甘川笑说:“你给我罐酒喝,我就不冷了。”
柳之杨笑笑,从车里又拿出一罐啤酒,打开递给他。
下一秒,手一松,啤酒落到地上,“咣”地一声,把柳之杨砸醒了。
甘川悲哀地说:“你忘了,亲爱的,我只是你的幻觉啊。”
柳之杨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蹲下身去捡啤酒罐,许久不见的痛意再次翻滚上涌。
甘川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
又过了一个月,春暖花开的好季节。
最近,雷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店,名叫吗哪。店主把中餐和东南亚风味融合得很好,比公司食堂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每个中午,他都会悄悄点店家的外送,然后一个人溜到街边等。
送餐的是个很高、看上去身材很好的男子,他骑着摩托、蒙着脸,只能看到一头卷发露在外面。
一个周末,雷又心痒痒想吃那家吗哪了,但自己在家,距离太远人家店家不给送。
想了想,他开了车,来到北区贫民区,找到那家规模不算大的店。
“就是你一天到晚点那么多外送啊!害得我做都做不过来!”
雷介绍后,老板笑着开了个玩笑,让雷坐下,系好围裙,进厨房炒菜去了。
店里没什么人,等餐过程中,雷和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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