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片刻后,焕却笑靥灿烂:“你和你妈妈真好。”
“我妈妈也会喜欢你的,我们真的可以是家人。过年你和我回家就不用再回来了。”
他想袒露心扉,他的一切美好都愿与焕共享。
“江宁,谢谢你。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痛苦悠久醇厚,掺杂的那一点甘甜焕反复咀嚼。
“第一个是你妈妈对吧。”江宁说的是陈述句。
焕没有回避,他说:“嗯。她走之后时间过得好快,快得她见到我应该要认不出我了。”
那天傍晚,是晨与昏的分界线,也是焕主观意识里时间快慢的分界线。
“走啊!别管你那拖油瓶了。”门外的男人把母亲的行李拖到车后,掀开后备箱。
焕扒在门口,怯怯地向外看。
他妈妈站在离他没几步的台阶,她的视线流连在焕露出的小脑袋上。
他年纪那么小,刚过她的腰间。搂着他的时候,他头枕着妈妈的肚子还会嘻嘻笑,像一只舒服得打呼噜的小猫。
她舍不得。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灌入焕的耳朵:“真的不能带上他吗?”
“再不走,你就和他在这待一辈子吧!”行李怦然落地。
她慌了,跑过去对焕又亲又摸:“妈妈走了,别怪妈妈,妈妈也没办法。”
口水和泪水糊了焕满脸,他伸出小手推开她:“妈妈,别哭了,烫。”
她直起身,泪眼朦胧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娃娃,嗓子也像被塞了一坨棉花,话在心口难开。
“走不走——”
“跑?!”刘良的吼叫如同惊雷炸开,遮过男人的催促。
刘良从屋里往外冲,气势汹汹,骂骂咧咧:“死婊子还敢往我饭里下药!”
他像动物世界里即将扑食,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看得焕紧咬牙,指甲深扣进门缝,里边的灰也沾满指头。
刘良路过焕身旁,风里挟着一股厕所味。
焕屏气慑息,指尖被门划破渗出血,痛意却让他生出无畏的勇气。
他不能就眼睁睁看着刘良这头恶狮扑向自己的妈妈。于是,不管不顾地率先扑向了刘良那条腿,彼时正是炎夏,焕发疯似的咬住他赤裸在外的小腿。
刘良正往前冲,骤然被绊住,一个趔趄,腿上的疼痛又接踵而至,他的怒火登时喷薄而出。
骂声混着脚上的力道砸下来:“小兔崽子!撒手!松口!”
焕的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可他那双手臂却如同不朽的藤蔓,越收越紧。
刘良挣不脱,用力更重,唾沫星子也飞扬:“妈的!贱人生的也是贱人!”
焕收口,忍着痛不作声,整个人都趴在刘良脚上,手臂圈着他的小腿。
刘良不停甩着另一条腿踹他。
他歪着脑袋,地震般的视线投向母亲。
等目睹母亲上了车,焕这才边咳边笑。
真好,他是男子汉了。他小小的身躯也能成阻隔刘良这个洪水猛兽的最后的一道堤坝。
妈妈走了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吧,就像动画片里被王子救走的公主那样。
车轮卷起尘灰,落进他眼里却胜似星辰。
他妈妈降下车窗,探出头却发不出一言。
但那是焕能看她的最后一眼。
刘良见车疾驰出去,狠踢他一脚,唾骂一句不再动作。焕也脱力从他腿上下来,蜷在泥土地,一动不动,只是仰着脸,朝着车消失的方向一味地笑。
尘土弥漫的远方永远刻进了焕的泪眼里。
泪打湿了睫毛,又失控地滑过脸颊,悬停下巴旁。
江宁站起弯腰凑近他,灼热的气氛让焕分不清是泪热还是他的气息热。
江宁的唇像羽毛轻扫去他的那滴泪。
“你疼不疼?”
焕定格在那儿许久,伸出手触摸那处仍有余温的泪痕。
他失笑:“早就不疼了。”
江宁捧起他的脸,自己的声音像被喂了刀片似的含糊不清,却给焕说:“你眼睛这么漂亮,我以后不会再让它掉眼泪了。”
“……好。”焕蹭蹭他的手。
江宁瞪圆了双眼,口腔里的酸涩还没去净现在又生出了丝丝蜜意。
江宁低下头贴近,他们额头互相抵着。
江宁弓腰半蹲,焕从始至终纹丝未动地坐在椅子上,占据了江宁的视线高处。
而他自大地认为,在焕恒生苦楚的生命中遇见自己是神明赐予的契机,好让他有资格将焕温良如玉的灵魂引向坦途。
原来上帝爱人,并不直接降福于他。
第二十三章 不听话的小狗
“还学呢?”江宁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他浑身都是和焕相同的香味。
小夜灯给焕氤氲上一层暖黄的滤镜,他握着笔用他不太标准的姿势写着字。
焕思考一会,试探开口:“我在写……日记?”
“嗯,对。是日记。我能看一眼吗?”江宁怎么会不知道日记是焕独属的小秘密,可他卑劣的私心作祟。
他总想窥伺焕,多一点,再多一点。好的坏的都是他的。
焕捋了下头发,挡住了他酡红的耳垂:“可以。”
江宁得逞地勾起唇角:“让我欣赏欣赏你的大作。”
日记本最初的用途是江宁让他上课做记录,焕也是节俭,正反两用。正面封皮是江宁写的“姜欢”,他就用正面做记录,反面是他自己写的“焕”,他用来写日记。
江宁看着反面焕的名字,他有一种错觉。不像用手写的,白玉般的不是手,也可能是泡椒凤爪。
他也不好打击焕这个初学者:“字还得慢慢练。”
焕闷闷地应声。
江宁撑开本子,入目的是半干的笔迹。
“2011年9月27日傍晚
江宁接住了我的眼泪。”
后边有两个字被他涂上了,黑糊糊的一片。江宁翻过页,从另一面的凹痕辨别出。
“用吻。”
焕写的入木三分,涂的却不重,不然江宁也看不出来。
他的拇指在那两个字上摩挲,墨色晕染了他的指纹。
平时脱口而出的名字,在他嘴边绕了又绕才低哑地喊出声:“焕。”
“嗯?怎——”
焕无法诉说的话就像那天清晨混在蛋蜜里的壳,被江宁吞进口中。
江宁的吻生涩又绵软,仿佛一块未成衣的棉布匹缠绕在焕身上,遮住了他的视线,焕含着笑陷入黑暗。
铺天盖地的柔软没有持续多久。
焕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绯红从脸一直蔓延到江宁的脖子下,他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捂着嘴用指头揉自己的唇。
“用……吻。”
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像被磨刀石粹出似的,磨磨蹭蹭。
“你看出来了?”焕的羞赧在看清他如今的模样后逐渐消散,他抚上江宁发烫的脸:“哈,怎么了你这是?”
江宁眼神游离在焕润嫩的嘴唇,他的戏谑听起来也是一种魅惑。
江宁附上焕的手,摇了摇头,把想法甩出脑外,然后软绵绵地趴在焕的肩膀,头埋进他的颈窝。
细嗅,轻咬。
“你是小狗吗?”焕的笑像浸了蜜。
江宁呼出的气扑在焕的颈,他喃喃道:“你别笑我了,我是你的狗还不行吗?”
焕继续逗弄他:“你叫两声?”
“不要……”江宁伸出手臂搂住他,头埋得更深,嘴唇和鼻子都贴紧焕的肌肤。
焕的颈窝仿佛有蚂蚁在爬,胸腔仿佛有鹿在跑。
他抽出手挠挠江宁的下巴:“那你是不听话的小狗。”
江宁腾的移开脑袋:“你会不要不听话的……小狗吗?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不会。江宁,你今天好奇怪,你的脸好像烧起来了。”
江宁用手背探了下脸,果然。可明明是自己主动的。他越发无地自容,索性冲进了卫生间。
里边是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门口焕站得随意,扬声喊:“江宁,你怎么那么纯啊。”
“咔哒”江宁把门锁了。
焕:“好了,不闹你了出来吧。”
他在书桌前晃了圈又回来。
江宁出来了,上身的衣服褪去,腹部的水滴顺滑过明显的肌理而下,但他的面庞是干燥的,依然发红。
刺眼的闪光灯亮起,这一幅出浴图就载进了江宁的手机里。
江宁神色慌张,伸出手就直想去夺。
焕向后闪躲:“干嘛?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不拍下来说不定以后就看不到了。”
他背过手把手机藏在身后:“而且这是你的手机你慌什么?这么害羞呀?”
“焕……”江宁佯作嗔怒,走过去,一只手抓住他的臂膀。
“真生气了?”焕凝睇着他紧张地问。
趁他信以为真的片刻,江宁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身后的手,略微施力手机就落在江宁的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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