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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_玫瑰一号【完结】(9)

  他想打字,想告诉他:“我好像又不对劲了。”

  “周知衡,我有点害怕。”

  可他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告诉他有什么用呢?周知衡在那么远的地方,有精彩的生活和光明的未来。难道要让他隔着时差,对着一个情绪崩溃的胆小鬼干着急吗?难道要用自己的负面情绪,去玷污对方镜头里壮丽的星空吗?

  他想起周知衡总是对他说“好好活着啊”,那句话此刻像沉重的判词。

  手机暗下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最后一点求助的勇气,也彻底熄灭了。

  第七章 他其实

  沈凡幸病了。

  从内部开始缓慢地瓦解,像一段被白蚁蛀空的木头。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违约金什么的以后再说吧。此刻他已分不清哪些事重要,哪些不要紧,他没办法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关在家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忘记了白天黑夜,手机丢得远远的。

  那个被扒出来的小号,他选择了注销,上面所有零碎又私密的音频,同样放弃了备份。

  他总在凌晨三四点无故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然后他就睁着眼望天花板,莫名其妙流眼泪,直到天色隐隐发白。

  食欲彻底消失了,冰箱里的食物和他一样,在寂静中无声腐烂。偶尔心慌得实在太难受,逼自己点个外卖,吃不上两口就恶心反胃,最终全进了垃圾桶。

  他知道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他不能真的在这里出事。

  无数次,他命令自己站起来,去洗个澡,去收拾一下房间,去吃顿像样的饭。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从床挪到厕所,再挪回去。

  写歌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会被骂。睡了吃吃了睡,又是为了什么?

  至于联系周知衡,更是没有必要,他讨厌死非洲了,也讨厌自己。

  他有时会麻木地扫一眼墙上那些照片。周知衡镜头下的雪山依旧壮美,他自己的侧脸在烟雾后依旧故作深沉。但现在再看,那些曾经支撑过他的美好回忆,都变成了提醒他现状有多不堪的参照物。

  看,你曾经也是能被拍得这么好看的人。

  看,你曾经也站在过那么干净辽阔的地方。

  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浑浑噩噩不知捱过去多久,反正也没人找他。就在沈凡幸再次试图进食失败,呆坐在客厅,以为自己会这么无声无息烂完的时候,门锁“嘀”的一声,轻轻开了。

  死寂中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尤其刺耳,吓得他整个人一抖。

  这个锁只录入过两个人的指纹,如果不是他出现了幻觉,那么现在踩过玄关进来的,只可能是除了他的另外一个。

  沈凡幸心里骂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然而几天没有怎么吃饭,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踉踉跄跄想躲进卧室,腿一软,最终不争气地摔趴在地上。

  真是受够了,没有一次是不丢脸的。

  半天没动静,人肯定已经走进来了,沈凡幸知道他就站在不远处,可是不敢抬头,他怕,既怕看到,又怕真的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

  而那人,也保持风格地沉默着,还是不肯先开口。

  沈凡幸万般委屈,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是这样。如此想着,他甚至有些怨,又恨自己终究是先妥协的那个。自我斗争之后,他还是自暴自弃地,慢慢回过头。

  是他,是周知衡。

  风尘仆仆,黑了不少,瘦了半圈,下巴冒着一层青色的胡茬,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T恤,脚边扔着一个沾满泥点的巨大登山包。他看上去疲惫不堪,但那双眼睛,正定定地看过来,目光沉静却滚烫。

  沈凡幸明白自己现在难看极了,下意识想转回头藏起来趴好。

  可没几秒,他就被一双手稳稳翻了个身,周知衡二话不说地弯下腰,把他打横抱到沙发上。

  ……还好最近瘦了很多。沈凡幸不无庆幸地想。

  “……你好。”

  是的,太久不思考,不说话,他只能组织起这两个字。

  “我不太好,谢谢,”周知衡半跪在沙发前,视线与他平齐,表情柔软地说,“你好吗?”

  沈凡幸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一切免疫和麻木,可是周知衡只需要小小一个平A,就换出了他的大招。他鼻子和心都酸得不行了,顾不上自己的幽默感,也顾不上心里进行过的再也不要相信任何话的自我警告,嗡声说:“我好像死了。”

  周知衡没有笑,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听出沈凡幸蠢话里真相的人。

  沈凡幸感觉到自己的头顶重了重,是周知衡摸着他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在安慰他:“很快就会复活的,已经回到泉水了。”

  沈凡幸崩溃了,朝他伸出手,很快就被抱进又温暖又可靠的怀抱。

  “你为什么会回来?”他的嗓子像被人放火烧过。

  周知衡没有马上就回答他,坐在地板上,细细地看沈凡幸苍白消瘦的脸,干裂的嘴唇,浓重的黑眼圈,看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皱得像咸菜的衣服。

  “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我还能不回来吗。”周知衡说,“我本来就担心,虞乔还给我打电话,说了你小号被扒,网上那些事。”

  原来是这样,倒没想过还有影帝的垂青,沈凡幸垂下眼,心里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更涩然。竟然真的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项目呢?”他的脑子慢慢清楚了,一条条提问,“不是要一两年?”

  “我说家里有急事,”周知衡耐心地说,“他们也没为难我。”

  “那你还回去吗?”沈凡幸没有硬留的意思,即使是在他眼里,这也不太像个大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感情对于每个人的重要性不同,而周知衡还这么年轻,他还有对全部世界全部未来的选择权。

  “辞了。”周知衡依旧淡然。

  “这……”沈凡幸瞪大了眼睛,坏了,都是他的错了,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替周知衡惋惜,他什么也做不到,“……太可惜了。”

  “是可惜,”周知衡轻轻笑了一下,还在加码,“前老板知道后,打过来破口大骂,问我怎么回事,在想什么。”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得意的事:“但我告诉他,你还记得那个你帮我们拍过照的人吗,他现在需要我,我要回去。”

  沈凡幸又开始死鸭子嘴硬那一套:“就因为……”

  “因为什么?”周知衡少见如此强势,不容他逃避地打断,“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回来的?”

  我是病人啊,怎么突然开始审问我。沈凡幸无声嘀咕,实则是被问得噎住,只能干动动嘴巴。

  周知衡见他如此,十分痛心了,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前倾靠近,迫使沈凡幸必须看着他:“有些话我欠了你很久了,以前不说,是我不对。”

  鉴于他们之间漫长的拉锯历史,沈凡幸对于周知衡即将发表的高论并没抱有多大指望,心想,哦,又要劝我好好活着了。我可以答应你,但生死这种事,不是我能完全控制的。你逼我承诺,我也未必做得到。

  但这人毕竟从非洲赶回来,他决定等下不论听到什么,都先给周知衡一个面子,答应了再说。

  “我以为时间还多,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以为顺其自然最好,不会给你压力。我以为只要我留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我甚至可笑地觉得,或许等你彻底安心了,你会先开口。”

  可周知衡说的,竟是他们之间一直讳莫如深的“感情”。沈凡幸的呼吸屏住了,心脏猛地狂跳,要不是现在的设定是身体不好,他恐怕早已弹起来,正襟危坐:“然、然后呢?”他没出息地结巴。

  “然后我忍着。看你患得患失,看你试探猜测,看你因为方有、因为虞乔那些根本不着边的事生闷气、闹别扭……我甚至觉得那样有点可爱。”

  “我以为那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是种乐趣,我错得太离谱了。”

  “非洲的项目很好,但在那里的每一个晚上,我盯着帐篷顶,脑子里反复想的,都是你。”

  原来周知衡口才这么好,怪不得短短时间可以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沈凡幸爱替自己尴尬的坏毛病犯了,他既希望周知衡真挚,真到了这时候,又有点出戏。

  这样大段大段地说,他都不确定自己能记住多少。

  早知道该录下来,以后慢慢听。

  周知衡显然看出来了,这人在因为自我防御机制的启动而刻意走神,便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不准躲。”

  “我亩油。”沈凡幸含含糊糊。

  对方像被他可爱到了,手指转为蹭蹭他的脸颊,但很快又怕他临阵扭头似的重新捏住:“你问我为什么回来,因为我不能再为了任何别的东西,冒一点失去你的风险。”他本来等着回应,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捏着人家,于是命令:“听懂了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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