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顺着这蛇尾往上看，这又分明是个俊美的男子，素白修长的手指，宽阔的肩背，红而柔软的薄唇。
但是在他脸上，却戴着一个白桦木制成的面具，惨白的底色，冰冷又没有生气，红色的妖纹却诡异而美丽。
一双金色的眼睛从面具后静静地望着他。
郁芒呼吸一顿。
他胸口的蛇鳞微微发烫。
他残缺的记忆，到现在都只恢复了一点，但就是这仅剩的一点里，有他跟周境的初遇。
他躲在森林的岩石底下，抱着意外得到的果子在啃。
突然间，他听到声响，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人身蛇尾的妖怪坐在树上，漠然地望着他。
强大又美丽。
危险又冷淡。
就像此刻。
手机从郁芒的手里掉了下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但是谁也没顾得上。
周境其实也有些羞赧。
说好了在家等郁芒回来。
但他也一样不守信用，十几年前的记忆一直影响着他，促使他千里迢迢，跟来了云市，就坐在这棵郁家门外的榕树上守候着。
他并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跟郁芒的父母碰面。
他只是来等自己的爱人。
而现在，他的爱人说想要见他。
所以他伸出了手，跨越过十五载的分别，轻轻拉住了郁芒同样伸出来的指尖。
“我就在这里。”
第72章 番外：新年（上）
周境虽然追着郁芒来了云市，却没有进入郁家的意思。
一直到这一年的冬天，他才跟郁芒坐上了去往云市的列车。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只有郁芒自己，他坐在车上，梦见了自己年幼与周境在一起的旧事，而这一次，周境跟他一起坐在了列车包厢里。
老妖怪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到了室内脱了下来，露出灰色的高领毛衣，因为最近的造型设计，他的头发长了一点，却丝毫没有柔和他锋利的眉眼，反而因为五官冷艳，多了一分妖异。
郁芒喝着奶茶，看着窗外的雪景。
他这一年被周境喂了不少药汤，修为猛增不说，小时候的记忆也陆陆续续找回来了不少。
列车经过一片海域的时候，郁芒指着海里的鱼，“这个你是不是给我抓过？”
他好奇地看着周境，不太确定。
周境往窗外看了一眼。
现在列车已经不在云层，而是潜入了深海，窗外的鱼奇形怪状，什么都有，大概也知道自己不会见光，就随便长长。
但郁芒指到的小鱼，却是里面难得的漂亮。
透明的身体，不足巴掌大，脑袋上却是一团莹莹的蓝色，在海中发出幽幽的光，像个小灯笼。
周境把云市的宣传册放下了。
“是抓过，带你去了一次海里，你说好看，想抓，”他说道，“我就给你网了一兜子，装在了玻璃鱼缸里，让你捞着玩。”
毕竟是个小猫咪，天生喜欢玩鱼。
郁芒那时候可以蹲在鱼缸旁边，一待一个下午，小爪子扑腾来扑腾去，其实一个都没抓到。
后来周境干脆把后山的湖搬到了他的洞穴旁边，让郁芒直接在湖里玩耍。
他看了看郁芒，低声笑话了一句，“小娇气包，你记得吗，你被后山湖里的鱼欺负了，还跑过来找我哭。”
郁芒不记得，他觉得这简直是污蔑。
“我才不会哭，”他不相信道，“我爸妈一直说我小时候很乖，爱哭的是洺洺。”
郁洺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身量又小，被他抱在怀里跟个小玩具似的，总会黏在他肩膀上。
周境轻哼了一声。
“你爸妈哄你的，”他懒洋洋道，“你被鱼欺负了要哭，给你做的小绣球弄脏了要哭，刚穿上的漂亮小衣服湿了还要哭。哭得我头都大了。”
当时来拜访的老朋友还笑话他，说他以前甩下尾巴，封地的妖怪都要震三震，到头来却连个爱哭的小娃娃都摆不平。
郁芒将信将疑。
他很怀疑周境是仗着他记忆残缺，净忽悠他。
列车很快就从深海里出来了，又拐过了一片深山老林后，降落在了云市的列车站。
周境还是第一次乘坐这样的列车。
他往常去任何妖族的地盘，要么靠飞，要么靠传送阵，很少有这种跟一堆妖怪挤在一起下来的经历。
“好吵。”
他望着面前窜动的妖怪，低声说了句。
郁芒踮着脚，帮周境系了下围巾，“要过年了嘛，妖怪也是要回家的。”
只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只要形成了家族，总会在除夕聚一聚。
只是妖怪可能不像人类，年年都相聚，有些家族几十年才聚一次。
周境微微弯腰，由着郁芒给自己的围巾打好结。
这条围巾他俩还是情侣款。
是一个合作的品牌方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堆当季的时装里混了一对情侣围巾，被郁芒跟周境拿走了。
郁芒系好后，周境直起腰，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妖怪，大多数年纪轻得都能给他当曾孙，却有不少手上都抱着幼崽了。
父母们跟幼崽都露着尾巴耳朵，一看就不像人类的列车站。
但这归乡的氛围倒是一模一样。
他其实从来没有过过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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