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商似是有些颓丧,随后像是自嘲般轻嗤一声, 换上了公事公办的样子, 念到某些字眼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廿五日,按祖制, 父皇会去往陵山天坛进行祈福降吉,届时我会携准太子妃前往, 皇姐也准备好一同去吧。”
“只有皇室宗亲才被允许进入天坛,就算她之后会去掉那个‘准’字,那也不是现在,你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吧?”庭筠没忍住皱了眉。
“父皇都同意了,皇姐有异议的话,尽可以找他说理。”谢商不甘示弱。
庭筠默了默,“……是我多嘴了。”她礼貌回答,“不过恐怕让殿下白跑一趟了,那天我不会去陵山。”
谢商却好像突然有些高兴,声音都轻快了些:“如果皇姐是因为介意我带明月一起,我会让她留在宫中的,就我们两人一起去。”
庭筠觉得他真的搞不懂谢商,“你不是喜欢她吗?”
出乎她意料的,谢商并没有斩钉截铁地给出肯定答案,他怔愣了一下,垂眼神色难辨:“也许吧。”
庭筠不想纠结他的情感问题,直接说出原因:“不是因为她,我那天有别的安排了。”
“何鸢与江南西成亲也在廿五日,我要送她出嫁。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在你之前,我已经答应过他们了。”
“送嫁……”谢商冷了脸,“他们和你非亲非故,真是好大的脸!直接拒了就是,他们还敢说什么不成?”
“我只会遵从自己的心意来,任何人都左右不了我的决定。”
她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让谢商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竟然因为外人拒绝我?!谢筠,我才是你的家人!”
他语间竟然隐有颤抖:“你为什么不能向着我哪怕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把我放在你的第一位?!”
“为什么?”庭筠站起身直直望向他,“在说出这话之前,你是否扪心自问一下,你又何尝把我放在第一位过?”
她的话像临头泼了一盆冷水,将谢商浇了个透顶,瞳孔颤着,瞬间偃旗息鼓。
“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语轻的像一阵风的呢喃,庭筠移开了眼。
庭筠其实有想过,或许可以向他揭露身边那条毒蛇的獠牙,然后对付这位共同的敌人,但每次又都被她否决了。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对明月的感情模糊难辨、情绪不稳定更不知收敛,不说听到她指认“心上人”后是相信还是怀疑,就单是得知信息后将自己伪装得和平时一样恐都难以做到,那样只会被待在他身边的明月发现端倪,从而警觉。
但或许,归根结底,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不够信任对方罢了。
她转身向内殿走去:“紫苏,送客。”
一里一外,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最终,厚重的朱漆木门一关,彻底隔绝了他们。
——
何鸢与江南西的婚礼定在除夕前几日,听江南西说找人算过了,是个好日子。他们是想在年前成亲,这样就能正式作为家人一起过年。
紫苏在安排婚礼的各类琐碎事务,庭筠不懂也没经验,帮不上忙,索性就利用这段时间准备给何鸢做个手工贺礼。
挑选纠结一番选定了后,看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紫苏,还顺嘴问了一句。庭筠回了句“保密”,紫苏便给了个“行你自个儿折腾去吧”的眼神。
事实证明,她这种连衣服都不会补的人,确实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虽然每一步都称得上“艰难崎岖”,但做着做着,庭筠发现倒蛮有意思的,克服一个个困难的过程让人很有成就感,再加上她很想给何鸢一个自己亲手做的新婚礼物,所以拿出了比在现实世界做项目时还要多的耐心和用心。
日子就在一针一线的穿梭中匆匆流逝,明月那边大抵因为元气大伤,便一直没有动静,连同那个从前时不时诈尸的系统也人间蒸发了一样,庭筠有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它们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了价值,所以放弃她了。
某天午睡醒来后,她收到了北境的来信。
送信来的人高兴非常,迫不及待地便告诉她,沧山一带已全部收复,且同尉国签订了条约,北境局势不再如从前那般紧张,那些在北境征战多年的将士们,便可分批次轮换回京了。
“要函已呈递给陛下,这是另外给您的。”来人将用羊皮纸包裹的信件递给庭筠,
“请公主宽心,谢将军他们已在回朝途中,不出两三日便可到京。”
“好,劳烦你了。”
庭筠看向紫苏示意,她便领着人退下,顺手从袖中递去小袋银两,两方默契地客气笑着,往殿外走去。
庭筠原本是想同用蓝楹蝶通讯的,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次介嗔痴匆匆挂断后,便再也联络不上了,原本只是畏寒但还会活动的蓝楹蝶也进入了休眠。
它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然后吐司织成了一枚小小的茧,将自己包裹在了里面,像回到了还没破茧成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