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尧果然就在余多那里,好像那天的争端并没有发生过一样。俩人本来好好聊着天,看到许珍贵和祝安安来,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都变了一下。
得知她们的来意之后,余多沉默了半晌,没接受也没拒绝。许珍贵摸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直到她开口说:“那,麻烦你,能不能把这个钱拿给我姐?”
“什么意思?”许珍贵没听明白。
“……我攒钱是想给我姐的,她要走了,所以这个钱,你能不能直接给她,但是算我欠你的?”余多有点艰难地解释道。
“……那你干吗不自己给她?”祝安安在一边问。
“……因为我钱没了,回去她又要说我。”余多说,又看着许珍贵,“可以帮我这个忙吗?就今天,就现在。”
她把地址和电话写给许珍贵。“你到附近打个公共电话叫她出来就行,千万不要去敲门。”她又叮嘱一遍。
“那你呢?”祝安安盯着余多,“你不跟你姐一起走吗?”
余多也盯着她。祝安安被她看得不舒服,就别别扭扭地说道:“以前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做错了。她借你的钱还是我的呢,我没有恶意。你也别对我有仇似的。”
“谢谢你。”余多说,“你可以走了吗?”
祝安安没想到自己大度地主动讲和,余多竟然还这么冷漠,觉得很没面子。许珍贵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她气得说,我不走。
许珍贵看她突然倔起来叫不动,只好一个人离开了。她按着地址到附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打过去,还真是姐姐接的,只是余多给的地址是错的。“借钱?余多不会跟同学借钱的,谢谢你,小姑娘。”姐姐说,“我知道了,你不用来找我了,快回家吧。”
这么一折腾天也要黑了,许珍贵想借钱的事改天再说,就回家去了。余多的姐姐觉得这个电话打得没头没脑,想去看看余多,但不巧又赶上了余多她爸在家里发飙,说她姐回来的时候头发上有烟味儿,揪着她去洗澡。家里电话线在他发飙的时候被扯了,直到第二天凌晨,她才接到派出所和学校打来的电话。
“他不可能是自己跳下去的。”严瑾对着警察说,她的嗓子已经彻底嘶哑,气若游丝,却又透着咬牙切齿的狠厉,“他不敢的,他不敢。他从小到大都被我保护得很好,吃什么用什么我都要仔细看过才给他的。磕磕碰碰他都嫌疼,他胆子很小的。你们不要听别人瞎说。她们每一个人都在说谎。那不是意外,那是蓄意的谋杀。她们害死了我儿子。她们喜欢他,嫉妒他,都想毁了他。”
“你知道这些药片是哪里来的吗?”警察把现场找到的那些药片放在她面前。她瘪了瘪嘴,声音弱了下去,但还是坚持说:“他不会的,他只是情绪不好,他不会做蠢事的。他那么听话的孩子,他不会的……”
谨慎起见,她和余多被分开问话,没有见到面。她一直不停地追着人问,余多说了什么,有没有承认她做了什么,毕竟那里只有三个人,一死一伤,余多是唯一毫发无损的人。但实际上余多一直一言不发。
“我不相信。”许珍贵始终说,“我不相信余多会对贺尧……做什么。她那么瘦,那么矮,就算她想干什么也做不到吧。”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胡乱臆断也没有什么道理,但她还是潜意识不愿意相信这个意外是人为的。
在祝安安没醒过来的日子里,好多相关的同学都被叫去问询,连尖子班的郑家悦都因为是她们的室友而被问过话。
“……我跟她们不熟。”郑家悦面无表情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她们说过……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回教室了,我还要复习。”
等到祝安安在医院醒来,已经是很多天之后了。其间校领导和派出所的人都来看过她,祝安安的父母每天以泪洗面。她妈哭晕过去好几次,只要有人来就问,余多说了什么,许珍贵说了什么,严老师说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女儿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们。
经过了好几次手术,祝安安捡回一条命,但是脊椎神经严重受损,很可能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睁开眼睛之后,她的第一句话是:“我摔哪儿了?”
“你从六楼摔到四楼。”她妈哭道,“宝贝,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摔下去的?”
警察跟她爸妈说,为了稳定她的情绪,并且不影响她的记忆,先不要告诉她余多和贺尧出的事,让她自己回忆。她哭一会儿,歇一会儿,过了好几天,意识才慢慢恢复。
“贺尧,”祝安安说,“贺尧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你是怎么摔的?”
“我吓坏了,自己摔的。”祝安安说。
“没有人推你?”
“没有。”
“你不用害怕,直说就行。没有人推你?”
“……没有。”
警察把祝安安醒来的事告诉了余多。余多虽然不知道祝安安是怎么说的,但听到她醒了,能说话了,沉默了很久,也终于开了口。
“是我。”她说,“是我把贺尧推下楼的。我们两个吵架,我生气了,就把他推下去了。”
“你比他瘦,比他矮,你怎么把他推下去的?”
“因为那边有台阶,还有窟窿。他不熟悉,我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