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听到轻声脚步,转身看到了婉娘带着一娇滴滴美娘子,左右张望并不见其他人,问:“掌柜,你不是说能让我见见你店铺的绣娘吗?人呢!”
崔嫣然微微一笑,温文有礼道:“我便是了,不知嬷嬷你寻我可是有要事?”
王嬷嬷脸色一惊,打量着此人,一白皙娇柔的美娘子,一颦一笑惹人怜惜,狐疑道:“你当真是此店的绣娘?”
“如假包换,不知嬷嬷是有何事要寻我呢?”
一旁的竹苓看不过眼,既然是有求于人,却又不相信,冷哼一声:“我们姑娘的绣工可是最好的,店中的刺绣织锦可都是出于我们姑娘之手。”
“竹苓,莫要胡说。”崔嫣然虽不知晓一个宁国府的王嬷嬷为何会来寻自己,但也知莫要多言其他,“嬷嬷有事便直说无妨。”
王嬷嬷略迟疑了一下,便把桌面上的包袱轻轻打开,“姑娘,上回在你店中见到许多绣工不错的布料,想着,能绣出那么多好的料子,你定能帮我这个忙。”
待王嬷嬷把包袱里的东西展露在大家面前时。
惊闻“咦”的一声。
“这是什么?腐黑发青的一团,还一股酸臭味……”竹苓一看,捂着鼻尖说道。
崔嫣然眉头蹙紧,细细地看了看,问道:“这不像是王嬷嬷你能用的料子,是官人所用的织金锦。”
这个料子平常极少见,所用的是金箔切成的金丝作织线织制,道序繁杂,向来多是达官贵人所用,不过,眼前这料子再好,如今都是无法挽留的破料子,要被丢弃的。
“姑娘好眼力,这就是织金锦,”王嬷嬷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崔嫣然面前,哭泣道,“都怪我家那人贪吃,在取料子回府的路上,被街口的酒家引着,多灌了几杯黄酒,忘乎所以,硬生生把事情搞砸了,醉得竟然连人带料子直栽进了街边的河涌,那河涌里的水又黑又臭的熏人,把这料子给糟蹋了。”
崔嫣然看着桌面这无法用的料子:“嬷嬷,你是想要我帮你?”
“姑娘,这哪能帮啊,根本就无法再用的,该扔了才是。”竹苓嘴快说道。
王嬷嬷眼泪鼻涕横流:“若可以,我也不想为难姑娘,可是,若被府里知晓了,我们俩老死不足惜,可是,我还有一闺女,也在府里做活,难保不会被迁怒,还望姑娘好心,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看着一心为女儿着想的王嬷嬷,她恍惚间耳边又响起逃生那晚,母亲期盼自己好好活下去的话语。
她思索片刻:“嬷嬷,此料子最晚何时要用?”
王嬷嬷一听,便知此事有转机,喜极而泣:“夫人这几日去寺中祈福了,三日后才回府,在夫人回府前把料子放回府里便可。”
她也知晓此事极其为难,犹豫道:“姑娘,你看,行吗?”
三日,便是要不眠不休的赶制,应该能织好,只是这金箔,要花些心思去寻,京中应该不难寻到。
“可以,那三日后,嬷嬷,你来店中取吧。”
王嬷嬷难以掩饰的笑意,直说:“多谢姑娘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定不会忘记。”
她边说边笑着往外走,正巧与迎面走来的季闻礼撞个正着,一个不留神,险些摔了。
季闻礼眼疾手快把王嬷嬷扶稳,免得她被撞得站不稳摔了:“小心。”
“谢……”王嬷嬷张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年轻男子,此人眉眼修长疏朗,面若冠玉,恍惚间看到了年轻时的侯爷,硬生生的把话语吞回了腹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见过姑娘。”季闻礼大跨步的走到崔嫣然面前,笑道。
“许久不见,季闻礼。”
姓“季”的,王嬷嬷心中大惊,她的脑中想到了一件多年前的秘事,霎时脸色惨白,脚步慌乱的赶忙离去。
她的这般匆忙却落入了旁人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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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浅,小巷跟长街只隔着一墙,街上的闹市声响随风飘入院落,晃动了院中的一株梅花树。
屋内烛光摇曳,驱散了黑夜。
崔嫣然一刻都不停的在赶制织金锦,她为着赶在三日后制好,留在店中,只让竹苓回府里传话。
入夜,婉娘早已回去照看家中的小娃,季闻礼如今为帮忙照看店铺,一直守在此处。
微风轻摇敞开的房门,淡淡的烛光影子洒落院子的地上。
季闻礼刚沏了一壶新的茶水,放置在崔嫣然的身侧圆桌上,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多谢了,”崔嫣然停了下来,笑着对他说道,“我还要再继续织,这里无需你守着,今日你去寻金箔也奔波劳碌了,你暂且去歇会。”
她将茶杯拿起,闻着杯中里升起的热气,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感受满溢而出的茶香。
”听闻,你要成亲了?“
崔嫣然心中疑惑,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茶水略烫,她把手上的茶杯放回圆桌上,待凉些再喝。
她掀起眼帘,望着被温暖烛光笼罩的季闻礼,更映出他的俊朗面容,眼中似乎藏着无尽的话语,如同这烛光,温暖而柔和。
崔嫣然唇边泛起一抹浅笑,那笑容如同月色般迷人:“嗯,届时的宴席,你也与婉娘一同过来吧,店铺的话,就说东家有喜,暂且休息。”
他身着一袭深色长袍,凉风拂过,衣摆随风晃动,身姿挺拔,神情专注地望着崔嫣然。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
“为何这般突然的?”
“啊?”崔嫣然轻抿了一口茶,诧异他今夜说的话怎如此奇怪,搁下茶杯,缓缓道:“这是一早就定下的了,只不过是拖到如今才成亲罢了。”
“倘若……”季闻礼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来人打断了。
衣襟带风的走了进屋内的裴知瑾,微挑眉,冷哼一声:“如此闲情雅致的谈天说地,看来也并不是那么着急要织完布料,不如,我们来说说两日后的婚事,娘子你似乎还没有做任何准备哦。”
季闻礼瞧见他神色冷漠,便敛了神色,恭敬地行礼,转身站到了屋外守着。
“你莫要胡乱叫。”崔嫣然娇嗔道。
裴知瑾眉眼寂寂,扫向守在门外的身影:“反正也要成亲了,早些练习,不如,你也唤我一声夫君听听。”
第30章 成亲 避、避……火什么图
入春多雨, 春雨连绵,本是回暖的天气又骤然飘起了朦胧细雨。
烛台上的灯火被飘入的雨丝惊醒,摇摇晃晃的似要被浇灭。
裴知瑾道:“你当真要在店中, 你是不是忘了过两日就是你我的亲事?”
崔嫣然声音很轻, 抿了口茶水:“裴哥哥, 我并没有忘记。”
她当然记得, 过两日正是她与他的成亲日子,只不过, 她看了看眼前已经看到些许成形的织金锦,收回目光,笑道:“你不是已经让人布置妥当了吗, 再给我些许时间, 我会尽快赶回府里准备的。”
裴知锦知晓她的心性,向来决定的事情,是要尽力完成才行,既然她这般说, 唯有点了点头:“嗯, 届时你直接回新宅子那, 我已交代了竹苓,她知晓如何的。”
崔嫣然得了他这句话, 知道可以不用再折腾回裴府, 心里是很开心的,笑盈盈道:“裴哥哥果真善解人意, 我定会守信的。”
入夜微凉,守在屋外的季闻礼的衣摆被春雨浸湿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他眉宇间藏了一丝不悦, 眼中直直的望向眼前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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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然在店中赶制织金锦的时候,她与裴知瑾的成亲日子也一天一天临近。
她,终于真的要如父亲所言,嫁给裴知瑾了。
心知这一切不过是裴知瑾兑现长辈之间的承诺,崔嫣然心中也并没有抱很大期待,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赶紧完成织金锦,临天亮的时候,把织金锦留在店中,让季闻礼再交与王嬷嬷,她心态如常的赶回新宅子,忙着接下来的婚事。
清晨的街道异常的寂静,偶遇几个做早市的店家,摆摊准备着。
马车轱辘的行驶,掀起一股轻尘。
竹苓事先被裴知瑾反复交代过,很担心接下来的婚事,拉着崔嫣然,在细细的诉说着婚宴上要的做的事情。
崔嫣然已经接连没能好好休息,如今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眼皮子如同巨石般沉重,一晃一晃的,听着耳边竹苓絮絮叨叨的话语,竟然睡了过去。
“姑娘……”竹苓瞧着闭眼睡着了的崔嫣然,叹了口气,为她稍理下坐姿,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吉期前三天,裴知瑾就已经派人来宅子布置妥当,连新娘子所用的吉服,盖头等都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