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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藏青_不胜九【完结】(31)

  附近来往的宫人都听见了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小厮也根本拦都拦不住。

  幼青没有再让小厮拦,只下了马车,望着沈文观平静道:“既然已经渡过最艰难的时候,一切都好起来了,你我也该分道扬镳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沈文观没有在幼青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舍,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疑惑,真是奇了怪了。

  他好歹是京官,虽然俸禄在长安不算高,但胜在稳定,而且地位也不低,还对她有几分歉疚。

  她是真的,想同他和离?

  沈文观还是不信:“薛二,不是我说,你别在这种事情上轴,在这种时候犯傻,同我和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幼青声音平静:“和不和离,于我而言,没有很大的差别,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更无论有没有好处。”

  一个人怎么会过得好?而且,有跟皇帝的旧怨在前,又有同他和离在后,就算想再成婚,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薛二,我说实话,从你的角度考量。”

  沈文观深深呼吸,“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跟我和离,要是和离了,你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幼青忽然觉得,有点无法沟通。

  “我说真的,别犯傻了,薛二。”

  沈文观话音落地的瞬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嗓的咳嗽,他抬头一看,顿时傻愣在了原地。

  宫道之上,来了一群人,尽是甚少得见的高品官员、武将,而正中的年轻帝王在人群簇拥中,向他瞥了过来。

  在宫人恭声的请安声中,沈文观吓得酒都醒了,连忙拉着幼青叩拜行礼,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被听到了多少,这下丢人也是丢得彻底了。

  帝王经过沈文观时,脚步微顿,沈文观低垂着头,只瞧见半片龙袍一角,银线暗纹恍若浮动,龙纹栩栩如生。

  殷胥望着沈文观,蓦地笑了声。

  和离之后,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第24章 她不能吃茯苓糕。

  长长的宫道之上, 宫人手执灯烛,映照得有如白昼,太极宫都在灯火中映照得煌煌如晖, 朱红宫墙巍巍峨峨。

  沈文观跪在青石地砖上,忽地瞥见龙袍一角竟在他的跟前停住。

  顿时他冷汗都冒了出来,头垂得更低,脑中飞速运转, 竭力回忆方才醉酒后可是说了什么对陛下不敬的话,不慎落到了陛下的耳朵之中。

  好像也没说什么。

  不过都是在劝说薛二不要和离之类的话语,还说薛二和离之后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这也没什么吧。

  顶多是丢了个人。

  上方蓦地响起一声冷笑。

  这下不仅是沈文观, 是随从的一众官员都悬起了心, 或多或少,不动声色地都望了过来,心里头盘算,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一回事, 触了陛下的霉头。

  有人的目光,忽地落在了沈文观旁边一同跪着的窈窕人影, 怎么又有这位传言中的薛二姑娘, 是同她有关?

  殷胥收回目光,提步向前而去,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沈大人醉酒之后,倒是有十分的狂妄。”

  沈文观额上渗出了汗,忙诺诺地因酒醉失言告罪。

  帝王没有回应, 已经越过他走了。

  随即,随从的一干大臣以及一众太监宫女等等乌泱泱的人, 都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中渐渐远去了。

  行在最末的是沈文观的顶头上司,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沈文观一眼, 一天天的净会给他惹事。

  沈文观讪讪一笑,神情忐忑。

  直到人走远了,沈文观还跪在原地,等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之后,才胆战心惊地起了身,顺便擦了擦额头的汗。

  后怕终于浮上来。

  沈文观神情恍惚,险些站不稳,被小厮搀扶着上了马车。

  车马一路摇摇晃晃,终于行至沈府。

  幼青回至兰香院后,卸去钗环粉黛,待沐浴出来已是二更,却没有分毫困意,拿干帕子擦着湿发,缓缓走到榻上坐下。

  玉葛拨弄了下灯芯,顿时稍黯的灯火明亮了起来,光影映在窗纱之上,勾出朦胧的一道。

  瞧见幼青的神情,玉葛也忍不住想,这沈二爷在和离一事上,竟然固执得超乎人的意料。

  沈二爷既不喜欢,也不肯和离。

  而且玉葛不太理解的是,沈二爷固执地觉得,幼青和离之后就会过得不好。

  可是幼青有医术有余钱,就算在长安也买得下宅院,怎么着都可以过得很好,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幼青擦干头发之后,仍没有睡意,就拿起了棋子,复原这上回对弈的棋局,一点一点复盘,她究竟是怎么赢的那盘棋。

  玉葛奉上茶水之后,就坐在杌子上描着花样子,抬头只见榻上的人影,安静地垂首望着棋盘,长发柔顺地垂下,柔软的轮廓像是在发光。

  整个里间,唯余时不时的落子声,还有灯花在窗台下轻爆的声响。

  这样的时光,其实也很好。

  玉葛正如此想着。

  幼青已一颗一颗地捻起棋子,坐在原处,垂目思索。

  其实不和离,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但于她而言,她从被强压上喜轿的那日就在等着和离,她其实很讨厌这样,一切都身不由己的感觉。

  成婚的这两年里,不愉快是居多的,她的一切都是被束缚在框里的,直到她的医术渐渐救了很多人,她才慢慢有了一点自己选择的权力。可实际上,她真正的权力还是很少,甚至于,很多的决定,如果沈文观不同意,她是没有办法的。

  三年前,她被丢在了长安,被强逼着嫁人,是别无选择。

  可三年后了,她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有可以傍身的钱财,她有选择的余地,她想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和离,是必然的。

  只是她要想一想,如何才能劝动固执的沈文观。

  幼青放下棋子,终于去歇息了,玉葛也灭了灯烛,小声地退出了里间。

  帘栊落下,玉葛忽然想起,今日在宫道之上,她隐约听见陛下说的话,不由得心中隐隐生起一些预感。

  总觉得沈二爷接下来会不大太平。

  沈文观宿醉一夜之后,头痛得欲裂,浑身都乏力,眼睛都布满红血丝,第二日还要当值早起。

  晨起,在柳月的服侍下,沈文观换好官服,路上还买了个馕饼,一路去到了大理寺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手翻起了案子的卷宗。

  他才回长安不久,也是刚入大理寺,并不做什么重要的活计,不过整理整理卷宗罢了,同僚也都和善,日子很顺心。

  吃罢馕饼后,沈文观连饮几盏茶水,终于分出心思回想昨夜陛下说的那句话,心中愈发忐忑不安,为什么说他狂妄?

  是为他说的那句,薛二和离之后找不到更好的人吗?可问题是,陛下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薛二和不和离,和离后嫁什么人,又同陛下没有关系。

  不过也不一定。

  沈文观仔细地想了一下,照陛下每回见薛二,都泛着杀意的眼神,指定是想让薛二和离之后过得更差。

  所以其实,那句话是在警告他——

  不要再多管闲事,速速同薛二和离。

  这样,陛下就可以看着,薛二和离之后过得生活悲惨,如此一解心中之气。

  沈文观思及至此,逻辑已通畅。

  一面是后怕,一面心里又忍不住唾骂,陛下真是个小心眼的,如此那般折磨了人还不够,还要毁人姻缘,非要看着人失去夫君,孤苦无依。

  他脑中蓦地想象出来,和离之后,薛二身着荆布钗裙,吃不饱穿不暖,一瞬间从天上掉在地下,受尽冷眼的伶仃模样。

  沈文观胸口忽然多了分激荡。

  他将茶盏重重地掼在桌案上,他一定要扛住这种强压。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能多扛一阵是一阵,不到最后绝不答应和离,如此才是大丈夫的气势。

  就在此时,桌案被人敲了敲。

  沈文观抬头一看,顶头上司王勤正站在他面前,他正要起身行礼,却被挥了挥手示意不必。

  王勤脸上露出,难言又同情的神色。

  敢在陛下面前,都胡言乱语。

  不说仕途了,这是不要命了。

  正当沈文观疑惑之时,王勤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下回还是别喝酒了,嘴上没有把门的,在官场上可太危险了。”

  沈文观忙点头,他当然不敢喝了。

  而后,王勤声音更低:“圣驾来了。”

  沈文观顿时后背发凉,心口猛跳。

  陛下竟然亲临了?为了什么?难不成真是因为昨晚的事?

  话音这头刚落地,太监已经进来了,笑着走到沈文观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道:“陛下有请。”

  沈文观忙拍拍衣袍,站起了身,在王勤同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跟着太监穿过长廊,走进了一间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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