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萧承宴或是林家找到行踪更为诡秘的高手。
可他自认从未露出丝毫破绽，否则这么多年萧承宴也不会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躲在暗处算计他、算计大皇兄和秦王了，更不会一直留着自己，处处优容！
可看萧承宴的面色，分明一点都不惊讶查出来的是自己。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暗中的谋算？
喉头紧绷，他听到了自己微微颤动的呼吸声……
不可能。
不可能的呀！
帝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口吻平淡，却像是刀锋贴着他的皮肉刮过：“老九，你可有何话为自己辩解？”
慎郡王心思深沉，善于隐藏，但他毕竟从未有过明面争夺的经验，更没有尝过被帝王威势如此压迫过，也不像从前的秦王那般，有先帝的故意包庇和扶持，是有底气的。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尖锐眼神，几乎支撑不住。
极力保持镇定，温和如玉的面具上还是有了裂痕，迅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从未有过的惊慌之色在里面不断膨胀、从裂缝中争先恐后的渗出。
愣怔数息，才从惊愕的僵硬中回神，撩起象征身份的郡王朝服，深深跪伏：“臣弟书房确实有暗格，但里头从未放过什么凋谢的花树，只是一些安心的孤本画卷而已！”
“臣弟冤枉，实在不知这所谓的盆栽，到底是哪里来的！”
没有扯上自己，但廖老太傅没有因此松了口气。
没想到，妖后竟然没把“证据”藏进廖家！
就算没本事藏进他的居所，但此事涉及厌胜之术，死了这么多人，还是在祭天仪式上，但凡家属牵连其中，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要收拾慎郡王那等小角色，只要派人悄悄一脖子抹了就是，何必拿这么好斩草除根的机会去对付他？
这小贱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紧盯着皇后的目光里，闪过一瞬浓郁的戾气。
碎金的阳光擦过高高的天坛，倾倒了一片浅灰的阴影在皇后一侧精致面容上，光明与阴暗在鼻梁处分割又无尽融合。
就好像她这个人。
露着外面给人看到的，是灿烂的、温柔的，深藏起来的，才是她的真面目，是阴暗的、充满杀戮的，连若有似无勾起的唇角，都仿佛沾染了血色！
林浓转首，直视他的眼睛。
眉心凝气的那一丝担忧早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嘲讽，直刺于他！
毫不掩饰要收拾他的意图。
目光相碰。
廖老太傅看到她眼底凝聚了很多他看不破的东西，似乎经过了无数岁月匆匆的洗礼，深不可测。
他无法理解。
她这么点年纪的女子，哪里来的这样的沉淀？
这让他感到不妙，心脏更是无法自控的重重一沉。
是他为官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的敏锐感知，让他意识到这小贱人今日怕是要让他元气大伤！
林浓没有给他任何表情。
就是让他什么都猜不中，心慌慌的，才有意思，不是吗？
第687章又一只替罪羊
周琳琅阴阳怪气地呵呵了：“哟，这就奇怪了！慎郡王素日低调，不参与政事，不结交大臣，也没听闻你得罪了什么人，你更不是陛下最宠爱的弟弟。”
“怎么就恨你至此，非要你死呢？”
“好难猜啊！”
是啊！
一个默默无闻的闲散人，有什么理由被如此针对？
闲的吗？
当然不是。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明面上闲散，暗地里涉政了！
所谓的不关心政事，都是假的，背后野心勃勃！
他的野心能为谁？
当然是为他自己。
那么他最大的敌人又会是谁？
当然是帝王、是与皇帝一条心的林家！
要威胁帝王的地位，他该怎么做？
是除掉帝王的臂膀，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这么一圈推理下来，众人已经将慎郡王定为了“主谋”，而一心与皇后、与林家过不去的廖家，就是从犯！
扶持贵人廖氏，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
最终目的是扶持慎郡王造反！
“陛下众多兄弟之中，最有势力的庆王、禹王都不敢有次谋逆想法，他一个连外祖家都没有的闲散郡王，居然妄想取陛下而代之。”
“以为陛下能登基为帝，靠的是运气么？真要是靠的运气，他连运气都没有，还敢痴心妄想，真是可笑至极！”
慎郡王的生母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出身，没有娘家支撑，又看多了皇后和淑妃用尽手段打下妃子们怀上的孩子，所以他从小就知道，平庸不争，不被重视，才能活下去。
他眼看着秦王和大皇兄斗，本想借大皇兄的手废了秦王，这样他就可以站出来，全面接手从前支持他的臣子。
毕竟大皇兄上位，他们的仕途和性命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所以，这些人一定会竭力支持自己。
而先帝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一定会扶持自己，让自己的实力与大皇兄不相上下！
而大皇兄和周太后的性格软肋，他早已经摸的一清二楚，只要他上位，立马能把他们母子和周氏一族，全都踩进泥里！
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废了大皇兄。
白白叫萧承宴捡了便宜！
本打算借秦王的手，再除掉萧承宴。
但萧承宴运气太好，几次出手，都叫他逃了过去。
后来秦王渐渐败下阵来。
他以为他的机会，又来了！
可谁想，秦王那蠢货，竟敢弑君！
先帝病危，自然只希望朝堂上下一心，新帝集权，才是对皇家最有利的，也是最能保证朝堂安稳的。
这时候有任何人冒头出来，哪怕再有能力，但凡有分裂大权的意图，都会被除掉！
这让他来不及显露能力，没法接收秦王身后残存的势力，所有计划都被彻底打乱，没了与萧承宴一争的机会，眼睁睁看着他得意扬扬的上位，掌握天下大权！
而自己，只能再度蛰伏下去，暗中收拢实力为自己所用，等待着终有一日能够掌握足够的权势，将他从龙椅上拽下来！
再后来，他与廖老太傅有了合作。
此人的实力虽然远不如林家和崔家之流，好歹是三朝元老，让他为自己所用，实力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也让他对未来登上帝位有了更大的信心。
可这盆盆栽的出现，让他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一切机会。
暴露了。
就是萧承宴不杀他，以后也只能活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可一个曾经意图动摇帝王帝位的人，真的能安安稳稳直到寿终正寝吗？
恐怕不会。
疑问淮王已经向萧承宴和先帝证明了，放虎归山，就等于是自找麻烦、动摇自己的江山！
所以在“证据确凿”之前，他不能承认！
自己这些年做事及其小心，萧承宴未必拿住什么证据，或许只是为了诈自己呢？
“臣弟实在不知为是谁在背后陷害，又为什么陷害，但臣弟对陛下从未有过异心，还请陛下明察！”
他话音落。
一道嘲讽的声音反驳了他。
“怎么会不知道？让下官吩咐值守官差帮你的人挖坑埋尸的时候，郡王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又是一愣。
“礼部尚书？”
“这是看出来栽赃计划失败，打算揭发同谋，好给自己减罪么？”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反水，倒更像是潜伏者终于能站出来指认賊首了！”
……
“好！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大快人心了啊！”
……
慎郡王伏地的姿态一僵，猛然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饶是他再会掩饰，在看清对方面容后，心脏像是被谁攥住，狠狠一拽，痛到变了脸色。
“礼部尚书，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在陛下面前说出这样莫须有的话来！你是礼部众官员之首，上下所有人都听命于你，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自然照办！”
“陛下！他的话，绝对不能作为指认的证词，他一定是受人指使，想给背后主谋找替罪羊的！臣弟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陛下不利的事！”
萧承宴一步步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
站在这个他一直没防备过的兄弟面前，睇着他极力表现的无辜敬畏，却又泄露了慌色的脸孔。
只是尝尝一声叹息。
没有说话。
礼部尚书沉稳的声音里透着冷笑的意味：“慎郡王怎么知道为您挖坑埋尸的，一定是礼部的人呢？”
慎郡王浑身僵住：“你什么意思！”
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不正是心虚的表现么？
百官已经看破。
诰命们处理后宅诸多算计，自然也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