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是不宜与杨峰产生不必要的过节的,她还想暂以旁观者的视角把整个翡翠失窃的因果理清。所以她没再往前走,望见陈意祯上了顾家的车,瞄了保镖一眼便心不在焉地往回走了。但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就撞到一个人。越绮雨心情奇差,刚想骂对方走路不长眼睛,但抬头扫了一眼,又是一惊,脑中瞬间炸开一道霹雳。
撞到的那人是个体型高大,长得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她想如果没有记错,上辈子骨折的时候,自己在医院见过他。
那时这男人被医院的担架车抬着往手术室赶,浑身的血,奄奄一息,她也不知道他之后的死活。那样重的伤势到底是怎么造成的?是不是跟江城的这几个珠宝集团有关?和王石失窃的案件有没有联系?这是个疑点。如果说碰到杨峰已经是个意外,那么碰到这个人便是意外中的意外。
受碍于以貌取人的错误效应,她原以为这个人不是什么善茬,却不料对方在和她撞到以后,反而先道了歉,语气诚恳,笑得还有些憨厚,这气质跟凶巴巴的长相截然不同。越绮雨不禁有些疑惑,见他的穿着也不像过来谈生意的客商,于是佯装生气,质问他的身份,又谎称自己被撞伤了肩膀,要他赔钱。
男人一听要赔钱,表情无措起来,又忙不迭地跟她道歉。越绮雨才知道他原来是楚家的司机。这时候,杨峰竟也走过来,就事论事道:
“越小姐,刚刚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你低头走路的时候撞到这大哥了,而且就我的经验来说刚才那一撞应该不至于伤到肩膀。”他说得倒是没错,只是越绮雨没想到他一个顾家的保镖居然会这时候站出来替楚家的司机说话,内心有些诧异,觉得要么是杨峰本身正义感强,要么就是这两个人有些联系。她又听这两人说话似乎都有点地方的口音,心下猜测他们有地缘上的关联,于是也不再刻意地争执和为难,准备回江城再好好调查。
回越家以后,她联系了私家的侦探调查那位司机,很快得到了结果。司机名叫胡海,和杨峰是同乡同村的人,也是远房的亲戚,看样子彼此关系应该不错。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有关案件的蹊跷,但直觉告诉越绮雨胡海的重伤应该和翡翠王石的失窃脱不了干系。她目前所需要做的是更加隐蔽而全面的监视,以及等待。
接下来的时间,她和陈意祯依旧过着像之前那样一边上学一边在影城兼职的日子,只是她因为即将进行高考前的保送选拔考试而减少了去影城的频率,不过两个人平时放学和收工以后还是回那套小公寓歇脚——越绮雨本来提议换套大平层住,但陈意祯一来在公寓住习惯了有些念旧,二来他还没有告知家里自己在演艺圈里跑龙套的情况,所以婉拒了这个提议。他并不想用家里的钱走这个捷径,仍旧怀着对演戏的一腔热血在打拼。
不过他也很支持越绮雨去住大平层的想法,只是他说他不跟着搬过去。毕竟越大小姐自从在拍卖会公开身份以后就跟越总裁和夫人如实坦白了在影视基地打工的情况,还表明了自己要长期坚持下去的决心。总裁夫妻俩虽然对女儿闯荡内娱有些微词,但到底还是尊重她的爱好。她没有了物质上的限制,就不必委屈自己,多享受生活既是人之常情,也是陈意祯所愿见乐见的事。
但越绮雨一听他要留在公寓,当即打消了去住其它房子的想法。
“那我也不去其它地方住了,我就住这里,跟你住一块儿,”回家的路上,她牵住了青年的手,“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我才不要跟你分居呢。”
“可是这样你上学会很麻烦的,”陈意祯的唇边显出一点含着歉意的浅笑,“毕竟那个公寓还是太小了,距离学校也还有不短的距离。”
“这有什么,大不了给王叔打个电话,让他定期安排司机过来接送就行,这样你也不用返校和在去影城的时候还挤地铁啦。”
陈意祯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样效率确实会高很多……那就麻烦你和王管家啦。”
越绮雨笑了笑,把他的手又牵紧一些,“这有什么麻烦的,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两个人自从在缅境确定心意以后,便在两家长辈的默许下确立了恋爱关系。这一回,让越绮雨忌惮又头疼的陈董事长并没有搅局——老爷子在听说从缅境拍回的那方木那14切开爆涨之后,对越大小姐的鉴玉能力和竞价胆识持欣赏态度,因此并不反对两个小辈的交往。
陈意祯听了她的话,默默地红了脸,把手回握得紧了些。
越绮雨察觉到他的羞涩,心里酥酥的,摊开手掌,错开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两个人安步当车,红绳的手链戴在彼此的腕间,藕荷色的玉牌在夕阳下泛起金辉,漾出一番静好的岁月。
……
这一年秋初,陈意祯从“特约演员”的层级晋升到“跟组演员”,常常随着固定的剧组出演一些小的配角,露脸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由于他为人敬业口碑良好,且性价比不错,所以受到了导演和组里其它工作人员的青睐。
经人介绍,他被一位擅长拍摄文艺和历史题材影片的新人导演看中,被选定为他的第二部 逐奖电影《佛罪》的男主角。
《佛罪》以解放前的旧西藏为时代背景,讲述了奴隶阶级出身的少年(仁钦)为了阻止孪生弟弟(索朗)被贵族献祭为“圣子”,最终惨烈牺牲的人性悲剧,批判了封建迷信对人的负面教化与影响,抨击了旧贵族阶级对农奴阶级和底层人民的欺侮与压迫,讴歌了人权的独立与平等。其中仁钦与解放前进藏的英国记者(伊丽莎白.瑟佳)的感情支线也是拍摄重点之一。
按照导演的选角意向来看,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原本是联系的贺倚云,但由于对方及其经纪团队对导演咖位的一些顾虑,加之贺倚云近期的一些怠工风波(尽管受到过越绮雨的提醒,但少年还是选择瞒着剧组去出国旅游,最终造成了拍摄延期的麻烦)愈演愈烈,所以双方都放弃了合作。导演在重新考量以后,转而相中了陈意祯。
越绮雨知道这部电影是陈意祯崭露头角,正式出道的标志,心里很替他高兴,又悄悄地重启了自己的追星计划(之前陈意祯被小团体针对的时候她停过一段时间),默默地在后援会里替他做宣传做动员,希望他人气更高一点。*三个月前,在陈大少爷的大力辅导以及她自身坚持不懈的攻坚克难之下,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江大的录取通知书,成功达成“和老婆上同一所大学”的目标,并惊掉了自己爸妈的下巴。
越总裁和夫人原本早就给女儿准备好了江大国际项目的报名经费,现在这一大笔钱忽然成了闲置资金,他们也就把它当成奖励发给了女儿。而越大小姐则把这笔钱转化成了“陈意祯全国粉丝后援总会”的会费,找公司做海报做小卡做各种周边,俨然沉浸在自己的追星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第80章 论戏
◎老婆是努力派。◎
「《佛罪》第55场,尾声。
时间:深夜
地点:圣湖边
人物:族长、索朗
前情背景:西藏解放的前夕,得知恋人仁钦被制为圣器的瑟佳难抑极端的悲愤,在书写下这桩野蛮的惨案后,用枪杀死了大贵族一家,最终饮弹自尽。而为贵族作伥的族长侥幸逃脱,直到在村界的圣湖边遇到前来复仇的索朗。
族长(惊恐):索朗?!你……你没有死?……不、不对,你、你是仁钦?
索朗(冷笑):今夜的月光还不够亮吗?您竟分不清我是谁了。
族长(步步后退):仁、仁钦,不,索朗,你就是索朗,那么是仁钦做了圣子?不……不可能,你们欺骗了佛,佛不饶恕,佛会降罪!
索朗:大喇嘛,你曾经告诉我们,你是佛的化身,你是佛的眼睛,你能洞悉一切的光明与幽昧,你能洞察一切的不实,可为什么你察觉不到哥哥代替了我,察觉不到你征选的“圣子”已换了人呢……
族长(慌惶):你、你不要再过来……你们是双生的兄弟,相同的灵魂,要守同样的苦谛,你如果还想你那个罪孽深重的哥哥被佛所赦免,那么你就……就该自尽!
索朗(安静地微笑):大喇嘛,或许您才是应该与阿弥陀同在的人……(从衣袖里掏出匕首,狠厉地刺向对方的心脏,族长流血而亡)
索朗(失神地呢喃):而我和哥哥只要都下了地狱,对我来说,就到天堂了。
月光下,一条血溪蜿蜒地流向圣湖。索朗收回含笑的目光,将带来的酥油洒满整方草地。他躺下来,划亮了一根火柴。
漫天的火光里,他扬着唇角,闭上了眼睛。
哥哥,你说格桑花是那样的纯洁,可为什么我看它带着血……
布达拉宫的白墙上,有没有灰黑的尘埃?
神山上冰雪消融的时候,哪一滴是你的眼泪呢?
我要永远地走入黑夜了,你等等我,别走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