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很多人就这样身中乱箭而亡。
陈老四飞奔至霍澄身边,惊恐道:“头儿,他们是从后方来的!”
郑江开一边挥刀斩断箭矢,一边嚷道:“敌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后方?这根本不可能!”
霍澄冷汗直下,攥着缰绳的那只手早已湿透。
“全军,收缩阵型!”霍澄高声道。
“头儿……”
在这兵荒马乱中,霍澄听见了身旁一声极细的呼唤。
扭头看去,陈老四坐在马上,心口处插着一根箭矢。
他握着箭矢,手上鲜血不断地淌。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片茫然,茫然如这空寂的黑夜。
“陈老四……”霍澄动了下嘴唇。
陈老四身子摇晃一下,从马上跌了下去。胸前,那封皱巴巴的书信露出一角,浸透了鲜血。
黑雨停了,霍澄却没有时间下马去看他,一阵气势如洪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响起,顷刻已逼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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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刚沐浴过的慕怀清原本睁眼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后起身开门。
苏鸣夏端着一碗金玉羹进来,清香扑鼻。
“你这几天遇到什么事了?我见你神色恹恹的,今晚难得一起吃个晚饭,你都没什么胃口。”
慕怀清关上门,苏鸣夏将托盘放在桌上,两人坐在桌边。
“这么晚了,你还替我劳神。”
“做一碗羹而已,又没有多难。”
慕怀清仔细打量起那碗羹,说道:“山药为玉,栗子为金,勾以蜂蜜,为名金玉羹。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今天看书,刚巧在书上看见了这么一道菜,挺有韵味的,就做来试试喽,”苏鸣夏理所当然道,“所以,你可别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我看你是自己想做,哪里是特意为我做的。”慕怀清笑着说,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嘴边。
苏鸣夏盯着她吃完了那一口,声音不自觉有点紧张:“味道还可以吧,我总不该一碗羹都做不好……”
慕怀清品鉴完,神色如常地点了下头:“还挺不错的。你自己没试过?来尝一下吧。”
苏鸣夏半信半疑地凑过去,慕怀清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她刚吃进嘴里,差点呛了出来,连忙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慕怀清面前,一杯咕咚咕咚仰头灌了下去。
慕怀清一直绷着的脸终于笑了起来,笑弯了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种嗓子被齁住的感觉冲淡了一些,苏鸣夏缓了两口气,掐了一下她的脸。
“好哇,你捉弄我!”
慕怀清不紧不慢喝了口水,而后笑道:“你自己做的,怎能说是我戏弄你,分明是你戏弄我才对。”
苏鸣夏奇怪道:“不应该啊,怎么会这么甜?”
慕怀清道:“你这是,没加什么水吧,书上没写蜂蜜用量吗?”
“就写了蜂蜜……”苏鸣夏尴尬地站起来,“要不我还是再给你买点什么吃的吧。”
慕怀清一把拉住她,道:“好啦,我不饿的,你就别替我操心了,白天在书肆还不够忙吗?”
苏鸣夏重新坐了下来,看着她松下来的眉眼,问道:“现在心情好多了?”
慕怀清微笑道:“好多了。多谢苏掌柜的一番好意。”
苏鸣夏笑了一下,接着问:“到底是什么麻烦事?我可很少看见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慕怀清思量片刻,斟酌道:“前几天,我遇见了一个老熟人,和他起了一些矛盾。他知道我的身份,我怕他抖露出去。”
苏鸣夏皱眉道:“很严重的矛盾吗?你确定他会抖出去?”
慕怀清摇头道:“我不确定,这么些年过去,他已经不像过去那个他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有些难受。”
苏鸣夏索性道:“要不然还是我嫁给你吧。”
慕怀清笑道:“这事怎么在你那还过不去了?”
苏鸣夏眉尾斜向上挑了一下:“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你的真名呢。”
慕怀清望着苏鸣夏真挚的眼眸,认真想了想,说道:“顾青筠。竹字筠。”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像是离这个名字已经很远很远了,竟连自己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那种压抑在心头的紧张情绪,就这样在吐露真名的瞬间得到了稍稍的缓解。
“好听,是个很有生命力的名字。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爱你。”
慕怀清眼眶一热。
“那你呢?苏鸣夏,是你原本的真名吗?”
苏鸣夏摇头道:“不是。曾经的名字对我来说不重要了。”
她起身再次捏了一下慕怀清的脸,另一只手端起托盘:“好了青筠姐姐,别愁眉苦脸的了,那人要是有坏念头,早就抖露干净了。早点休息,你可是天天要上早朝的大忙人。”
慕怀清笑道:“嗯,苏掌柜也是。”
-
自从升任度支郎中后,慕怀清便每日都需要上早朝了。
今早天还未亮,天边挂着一轮半圆的月,一颗颗星子洒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推开门,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慕怀清动作熟练地登上马车,陆居澜坐在车里,姿态懒散地靠在车壁上,一双眼在漆黑的车内亮如星子。
“上次已经有人弹劾你我结党营私了,你还天天和我一起上朝。”慕怀清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陆居澜笑道:“让你多睡一会。况且顺带捎一程,又不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马车开动,慕怀清也松懈下来靠在车壁上。
“云程。”安静地驶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嗯?什么事?”陆居澜微微睁开眼。
越往上走,慕怀清能感受的压力就越大,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藏多久,本想说点什么,望着那双星眸时,却又都说不出口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和你认识很久了。”
“快七年了,本来就很久。”
“是啊,也够久了。”
她话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陆居澜还没能抓住就已经消散了。
慕怀清以为这应该是和往常一样的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朝,穿过御道和宫门,进殿等候皇帝到场,文武百官开始奏事。
直到霍朗站了出来。他的脊背微微佝偻,双目哀切,神色痛苦。
“陛下,我军在苍牙山遭到伏击,三千人的队伍,彻底切断了联络。”
霍朗佝偻的脊背倒了下来,他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地说:“还请陛下,调兵救援。”
【作者有话说】
应该快到结局了,后期有点崩,写完会进入大修(正常连载到番外部分后修改,增加剧情并调整剧情顺序,变动会比较大)
101
第101章
◎危险逼近◎
慕怀清猛地抬眼,心脏骤停。霍伯伯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如此悲痛?
北境战事失利,两座城池岌岌可危,文武百官吵成一片。吵的什么慕怀清后面也听不清了,她随大部分低阶官员一起退出了朝堂。
殿外,旭日自东方升起,洗去了天空的夜色。她停住脚步,喉咙一阵阵发紧。
“无晦……”
陆居澜走到她身边,她偏头望了他一眼,发现他早已红了眼眶。
“霍伯伯只说失去了联络,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慕怀清声音越说越低。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到岔路口。
“云程……”
陆居澜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慕怀清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心中怀抱着一丝希望,谁也不忍心去打破。
五天后,朝中传来捷报。霍澄死里逃生,带着敌军主帅的首级和一千残部回来了。半个月,失去主帅的敌军军心溃散,被胡人侵占四年的贺阑关终于回到了大梁的怀抱。
皇帝欣喜若狂,即刻下诏召功臣回京封赏。提心吊胆的两个人终于彻底松了口气,而不明真相的赵知行只知道是霍澄要回来了。
在这满朝欢庆的时刻,慕怀清也第一次进宫轮对。五品以下朝臣,每月都有一次受召进宫单独面见皇帝的机会,这种听取下层官员意见的独特的奏事方式称作轮对。
有些官员一辈子都未必有得皇帝青眼进宫轮对的机会,所以慕怀清第一次接到轮对诏令时十分惊讶。
这次轮对,她不仅会统筹汇报度支司的工作,还另外列出了财政方面的大部分问题及应对建议。
第二次踏进崇政殿,她目不斜视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
“臣慕怀清,叩见陛下。”
年轻的天子坐在上方提笔写着什么,抬头笑了一下。
“平身吧。”
“谢陛下。”
慕怀清起身后打开手里的折子,开始汇报近来度支司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