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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里_星河有风【完结+番外】(110)

  汇报完毕后,周綦捡了几个要点问询,慕怀清都一一解释得很清楚。周綦若有所思地停了笔,很显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平日奏章里就能看见的财政内容上。

  “慕卿以为,现在国库的情况如何?”

  “相当糟糕。”

  周綦惊讶于她的直言不讳,眉尾挑了一下。

  “如何糟糕,慕卿不妨直说。”

  慕怀清从容道:

  “国库一年比一年空虚,表面上,绝大部分的开支都用于了战争,但财政的危机早已腐烂到了根基,战争不过是将这个问题提前暴露出来而已。

  “微臣曾亲眼目睹乡绅恶霸是勾结地方官员侵占民田,变百姓为佃农,损害国家赋税,也曾亲耳听闻,折变贪污是如何逼得百姓卖儿鬻女。”

  “陛下,民若不生,何谈国强。剜掉制度上的腐肉,国家才有新生。”

  周綦心神一震,追问道:“慕卿看来*是对贪污意见很大,那这贪污到底该如何解决呢?”

  慕怀清道:“陛下,微臣所言的腐肉,并非单指贪污。贪污是无法解决的,但却可以尽量减少。以折变为例,一项本有益民生的律法条文,却成了逼向百姓咽喉的一把刀。地方拥有过大的折变权,一折再折,压榨的部分全进了自己腰包,犹如杀鸡取卵,百姓只有走上家破人亡这一条路,又何谈生产,国家的赋税又该从何而来。收缩折变权,统一时估,建立民间监察体系,或可有效遏制折变贪污。

  “折变只是财政问题的一个缩影,真正要富国,微臣以为,在于‘开源节流’四个字。开源向外,重农事,修水利,促进民间生产,保障百姓最基础的生存安定。节流向内,整顿吏治,缩减宫廷开支,遏制官员狎妓聚会之风,养朝堂之清廉。”

  周綦相当欣喜,慕怀清的一字一句,全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他赞赏道:“朕没有看错人。慕怀清,你果真有胆有才。”

  慕怀清宠辱不惊,行了一礼,说道:“承蒙陛下厚爱,若没有陛下,也绝没有微臣的今天。将微臣带到陛下身边的,正是陛下自己。”

  这番略带恭维之意的话也说得周綦心花怒放。

  “慕卿,光是嘴上说说可不行,下次入宫,朕想看到你更加详细的对策。”

  “微臣遵命。”

  周綦忽的头刺了一下,于是扶着头,挥手道:“好了,慕卿先退下吧,朕改日再与你聊。”

  慕怀清瞧见他面色有些不对,也不敢多问,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

  “她最近在朝堂可是锋芒毕露啊,如今还去皇帝跟前轮对了,哀家真后悔当初反对皇帝封她为状元。”

  太后倚在榻上,手里拨着一盏茶,神色遗憾地说。

  大宫女翠云提着一只鸟笼走进来,说道:“要不还是娘娘厉害呢,徐副使都挖不出来的东西,叫娘娘查出来了。”

  太后喝了口茶,得意地说:“哀家本来只能挖到她身份是假的,可那一巴掌,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王德佑也和哀家说过,梁瑾曾在大街之上拉着她喊‘未婚妻’这一回事。女子之身,她真是上天给哀家送来的一颗再完美不过的棋子。”

  “可见连老天爷都站在娘娘这边呢,”翠云将鸟笼放在台上,扭头问太后道,“伯阊国进贡的这只金鸟,娘娘想挂在哪里?”

  太后搁下茶盏,走到鸟笼旁边,仔细地端详这只鸟。纤细的体型,脖颈高高昂着,很是傲气,金色柔顺的羽毛像是阳光织成的软缎,长长的尾羽垂落下来。

  她拿起花盆边上裁剪枝叶的一把剪刀,在翠云惊讶的目光中打开鸟笼,伸手捉住了那只鸟。纤细小巧的一只鸟被她捏在掌中,拼命挣扎叫唤。

  她气定神闲地剪下鸟的两只翅膀,而后随手一扔将鸟扔在地上。鸟凄惨叫唤,拖着残破的身躯在地上爬行,拖出一道道刺目鲜红的血迹。

  她满意地笑了:“关在笼子里的鸟,总有一天还是会想飞,这样,挂到哪里都安心了。”

  102

  第102章

  ◎身份败露◎

  阳乌西坠,天空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漫天云朵绣着金边,层层叠叠,像海里翻涌的浪。金色向下沉淀、沉淀,堆积成无比浓烈的橙红,压在地平线上。

  喧闹街市沉浸于落日的海,两侧房屋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宫墙前,夹住尽头那一扇的宫门。到了散衙的时间,从那宫门处陆陆续续走出来身着官袍的官员。

  “看到了吗?”暗处,一个士兵模样的男人问。

  他身边站着两个衣着破旧的人,一个是十四岁的少年,面容还很稚嫩,身量却赶得上士兵一般高大,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妇人,身形削瘦,一双精明的凤眼镶在巴掌大的脸上。

  妇人眯眼细看了片刻,看见两名并肩而行的官员,忽然激动指向其中更文弱的那个,大喊道:“是她,就是她!”

  士兵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好戏可以开场了。”

  少年嫉恨道:“我这个好‘姐姐’还真是厉害,居然还做上官了,她可真是好狠的心,好歹我也认了她爹,当初居然丢下我们一个人飞黄腾达来了!”

  妇人狠厉地盯着那个身影:“我们只要叫她丢了这身官袍,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被人盯上的慕怀清毫无所觉,和陆居澜一起走出了宫门。

  陆居澜见她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事,于是问道:“遇到什么麻烦了?”

  慕怀清偏头看向他,眉毛松下来,说道:“一些小事,不要紧的。”

  “无晦,你最近可不像没事的样子,”陆居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梁君行的事了。”

  慕怀清眼神慌了一下,含糊其辞道:“他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没在为他烦心。”

  陆居澜见状也没再追问。她有心事,而他却不是那个可以与之分担的人。想到这点,他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陆察院留步。”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两人回身,见是徐震,恭敬行了个礼。

  陆居澜问道:“徐副使有何事吩咐?”

  徐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向慕怀清,笑道:“本官想和陆察院说两句话,慕郎中不介意吧?”

  徐震的眼神里带着肆无忌惮的戏谑,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这眼神让她觉得相当不适。她皱了皱眉,看了陆居澜一眼,随即行礼道:“下官告退。”

  慕怀清转身离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浓烈的不安,回头看了一眼,徐震笑容虚伪地和陆居澜说着什么,陆居澜则神色冷淡。

  那种不适的感觉并没有随着远离徐震而消散,反倒越来越浓,她脊背窜上一股凉意,那是一种直觉,对于危险的直觉。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没找那股令人不适的源头,但心中的不安感却愈演愈烈。

  她继续向前走,脚步却慢了下来。就在这时,街边忽然冲出来一个妇人,以不可思议的力气抓住她手腕。

  “阿筠!你是阿筠!”

  慕怀清在看清妇人脸庞的那一刹,瞳孔骤缩。她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冲她来的局。

  “你认错人了!”

  她连忙想要甩开妇人,奈何妇人两只手一齐死死掐着她手腕,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一般。

  “我是姨娘啊,阿筠你再好好睁眼看看,你不记得姨娘了吗?当初你一走了之,姨娘交不出新娘子,又还不上聘礼,可是被那员外家的人抓去当牛做马好多年啊!”

  妇人眼神淬毒,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一双手也抓得越发用力。

  慕怀清吃痛地弯了身子,挣扎道:“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放手!”

  “阿筠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妇人诡异地笑了一下,眼神向她身后瞟了一眼。

  一道黑影渐渐从身后靠近,慕怀清顾着眼前,毫无所觉。

  “你再缠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妇人肆无忌惮道:“怎么不客气,报官吗?”

  慕怀清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一只手打落了她的官帽,妇人则趁机撕开了她前襟的衣领。

  慕怀清捂着胸前散乱的衣襟,如瀑的青丝飘落下来,散在落日的金光里。

  -

  “徐副使,天色已晚,祖父的事可以改日再聊,下官该告辞了。”陆居澜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徐震拉着他说了许多和祖父旧识的话,不知意欲何为,就像是刻意绊住他一样,他总觉得有些心慌。

  徐震看了他身后一眼,耸了下肩,无所谓道:“陆察院请便。”

  陆居澜焦急地想要追上慕怀清,却在转身的那一刹心脏骤停。

  远处,如瀑的青丝飘散在夕阳的余晖里,柔顺地垂落在她肩头,遮去了她的面庞,遮去了她捂着前襟的手。

  “这官袍底下,竟是个女子!”

  他看见一个少年举着官帽向众人宣扬,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去,将他放在心尖的人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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