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想坐哪都行。”
“我既然答应了舒伯父照顾好你们,自然不能食言。”
这话算是对程煜说的,解释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然而这辆车并非多排商务车,后座容纳三个人有些拥挤,贺问洲肯于尊降贵地说出这句话,本就是看在舒家的面子上,程煜身为客总不好将贺问洲赶去另一辆车。
一时间,车辆的分配形势已然明朗。
车上空间私密,助理十分有眼力见地将挡板升起,贺问洲原以为舒怀瑾会对他一通兴师问罪,没想到她掏出对蓝牙耳机,专心打起了游戏,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抵达目的后,紧随他们其后的程煜下车,见舒怀瑾同贺问洲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舒怀瑾大步走在前,丝毫不在意贺问洲的身份地位,而后者竟也不生气,散漫清阔的步伐始终和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人并无瓜葛,恐怕会误认为是一对冷战中的情侣。
程煜心里百味杂陈,殊不知他们俩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
成年人之间的暧昧拉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若即若离、飘忽不定。舒怀瑾这点拿捏得非常好。
尽管她有满腔的话想要当着他的面质问,今晚也必须得沉住性子,绝不留任何单独解释的空间。
年轻人爱去的地方和贺问洲想象里的没什么不同,只是装修细节上的科技感更强,镁光灯下的歌手悠然地唱着情歌,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香氛气息。
进了包厢才知道,原定的另外两人增加到了四人,她们玩的也不是什么斗地主,而是一种融合了桥牌与大冒险的桌游变体。
贺问洲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上错了贼船。挂羊头卖狗肉,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到了熟悉的战场,舒怀瑾让侍应生给贺问洲添了一把椅子,落座在自己身后。“贺大佬要不要参与进来?”
她在车上车下堪称两副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煜在场才开始避嫌。
贺问洲情绪不佳,自然没兴趣掺和进她们的游戏中,“不用,你们玩。”
“游戏规则很简单的,玩一遍就会。”舒怀瑾说。
见他已然落座,舒怀瑾没再说什么,转头将注意力扫向桌面。似乎既不是为了程煜,也不是为了贺问洲,只是单纯喜欢玩这种益智类的动脑游戏。
在场的人互不相识,刚开始还有些拘谨放不开,舒怀瑾从中充当着调和油的作用,三两下就在游戏中将氛围煽动起来。
第一局舒怀瑾和另一位红发的亚裔女孩是队友,两人配合默契,搜集了场上所有的线索卡牌,将程煜攻击得体无完肤。
每人手里有一把轮盘仿制枪,枪口连接着巴掌大的气球,一共有五发子弹,其中四枚是空弹,开场前随机转动轮盘,因此在每轮游戏输家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子弹射出来的是空枪还是实弹。
这种组合是游戏的好玩之处在于,每个人都会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而肾上腺素飙升,身临其境感分外强烈。
程煜和另一个混血男生的第一枪都是空弹,两人捂紧胸口,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第一局就要秒跪。”
舒怀瑾:“死神只是暂时放过你一马,没准下一枪就直接嘎了呢。”
程煜熟练地洗牌,“等着瞧吧,天选之子绝对苟到最后,让某人心甘情愿的叫我一声爸爸。”
“得了吧,就你。”舒怀瑾不屑,“姐姐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贺问洲之前没觉得这两人有多吵,直到他们完全投入到游戏当中时,独属于青梅竹马之间的欢喜冤家感四散溢出,几乎盖过了其他声音。他无法体会这个游戏的乐趣,就像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被人用真枪抵在头上时是怎样的感受。
冰冷而沉重的金属穿过骨血,比下了一整夜的伦敦夜雨还要潮湿、阴暗。
他起身去包厢的露台点了一支烟,缭绕的雾气散于夜色中,模糊了玻璃落地窗内的人影。
里面似乎刚决完一轮胜负,有人欢呼,有人惋惜,大家兴奋地讨论着游戏进行时没能说出口的话。舒怀瑾这才察觉到他也不在身边,遥隔着倒映着玻璃同他对视。
落寞、萧瑟,这样的词竟然会和贺问洲挂钩。
舒怀瑾自己都觉得意外。
然而那种落寞等她细分辨时已然消散,像是一场镜花水月。
舒怀瑾推开门走了过去,他已掐了烟。尼古丁过了肺,以至于男人的声线带着些许哑意,“玩够了?”
“我刚输了一局。”她说,“运气特别差,第一枪就死了。”
贺问洲抬手扇了扇空气中还未消散的烟味,虚散的焦点在少女脸上凝落,“那你运气是挺差的。”
想起舒宴清曾说过,年轻人的娱乐很少涉及金钱上的交易,大多是整蛊搞怪类的惩罚。他顿了声,“有什么惩罚没,还是说死了就彻底结束?”
他很少在同别人面前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及死亡,即便他们各自指代的死并不相同。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贺问洲的禁忌。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主动打破。
“当然有啊。”舒怀瑾示意他看向包厢,“Chris好像对Jessica有意思,我打算撮合他们俩。但是出了点意外……我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快,现在等于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贺问洲抬眉,“嗯?”
舒怀瑾轻咳两声,“用嘴传递饼干块你应该听过吧?”
“类似于击鼓传花,一个人咬住饼干的一头,将它传递给下一个人,接棒的时候将饼干咬碎,一节一节地传下去,饼干也会越来越短……”
贺问洲眸色渐深,轻嗤的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醋味。
“为了撮合别人把自己搭进去,真有你的啊舒怀瑾。”
舒怀瑾扯了下唇,表示无辜。
按照惩罚规则,第一个出局的人将作为饼干传递的最后一棒,第二个则对应倒数第二棒,也就意味着,下一个即将出局的人至关重要。
“拜托拜托,一定要是Jessica!”她在一旁双手合十地祈祷。
然而接下来知晓了游戏漏洞的程煜故意连输两局,终于在第4枪出局。
相比于屋内的热闹,露台上的两个人陷入沉默。
贺问洲:“你打算怎么办?”
“愿赌服输呗。”舒怀瑾摊手,“大不了就当被狗啃了。”
她转过身,像是故意呛他似的,“免得你老说我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不配追你。”
“我说的是你没办法分清喜欢和崇拜,不是让你盲目体验肉.体的欢愉。”
后半句话舒怀瑾没来得及听,便被朋友们召唤了进去。
Jessica和Chris不擅长玩解密游戏,因此很快就决出了胜负。
即将接受惩罚的四人心思各异,Jessica和Chris对视间擦出了暧昧火花,Jessica主动示好,竭力咬住了一大块,这才第一棒,留给舒怀瑾和程煜的发挥空间便宣告危险。
程煜的耳廓在昏暗的环境里染上绯色。
舒怀瑾唇角笑意浅浅,始终留意着置身事外的贺问洲。
Chris传递饼干时咬碎的部分占据大半,程煜完美的避开了危险区,只咬了一小截。大家玩游戏时都很克制,并未实质性直接以及间接接触。
程煜含着饼干一寸寸靠近,舒怀瑾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人的剪影被灯光勾勒得愈发旖旎。
有那么一瞬间,贺问洲几乎想一把拉过舒怀瑾,毫无预兆地印上她的唇。长舌强势地探进去,用力搅乱她的唇腔,以及这张总是说反话的嘴,最好将她吻至呜咽,双眸含泪。
这个想法荒谬至极,可破土而出后便疯狂蚕食他的理智。
内心不断叫嚣着,笼在贺问洲周身的气息愈发阴郁冰冷。
临界点不断被压低。
【作者有话说】
贺某即将破防[坏笑]
第23章 暴雪夜
◎成人课题?◎
眼见着舒怀瑾即将触碰到程煜口中含着的那块饼干,所有人的心都不约而同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剩下的饼干快实在太短了,谁也无法保证两人的唇不会触碰到对方。
尽管贺问洲没有任何要制止的动作,直觉却提醒着程煜,绝非像表面那样简单。
大家心思各异,舒怀瑾反而成了最冷静的人。千钧一发之际,碰撞声骤响,玻璃酒瓶碎裂满地,众人陡然被惊吓,惩罚游戏被迫停止,视线不由得落向身后碰翻了一桌酒水饮料的贺问洲。
他似乎早有预料,仍端坐在原地,把玩着一枚小巧雅致的中古银器酒杯。
道歉的话语听起来没什么诚意,“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
包厢里的一地狼藉清扫干净后,除了需要赔偿的费用外,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面值为50的英镑作为额外的小费。舒怀瑾大概瞟了一眼,估摸着有十来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