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带。”
舒怀瑾撑着下巴看向贺问洲的侧脸,倒是后排的程煜撇清嫌疑:“我系上了,它怎么还在响?”
恰好抵达第一个红绿灯路口处,车身缓缓跟着前车停稳。
贺问洲抬眸睨过来,“是不是还要我给你系?”
或许是怕她闹脾气,他停了半秒,闲散地补充两个字:“公主。”
气音压得近乎听不见,奢华璀璨的灯火透过玻璃打在他脸上,将那股沉稳的气质染上些许倜傥的味道。
这世上大概只有贺问洲才有能用三言两语将她哄好的本事。
舒怀瑾自耳廓到锁骨一点点红了,幸好光线晦暗,看不真切,不至于在他面前败露自己不争气的事实。她舔了下唇,看他幽深的黑眸,声音没多大底气,“我手疼。”
言下之意是,系不了安全带,需要他来为她服务。
贺问洲极有耐心,侧眸看她演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难道刚才的车门是靠风替你关的。”
资本家好狠的心,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舒怀瑾闹归闹玩归玩,还是很惜命的,兀自抽拉安全带。清冽的雪松香气靠近,贺问洲倾身,绅士利落地给她扣上了安全带。
骤然靠近的距离令彼此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像是被装进袋子里的风,鹤唳嗡鸣,难以忽视。
可惜唇边险些擦过的瞬间已然拉远,贺问洲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错误被纠正,他又恢复了那副疏离不可靠近的冷淡。
舒怀瑾指路的地方是家卫生中心,程煜下车后,轻扣响副驾的车窗。
她正要按动,车窗先她一步降到了底。
在程煜开口前,身侧的贺问洲食指轻点两下,沉声:“带身份证没?”
程煜对贺问洲葆有敬畏之心,讷声说:“没有。”
“你跟前台说一声,扫码挂号,成年人了,这点小事自己处理。”
他惜字如金,意思明显。
不过作为没什么关系的人,提点到这程度,丝毫不像贺问洲的做派。
迟钝的程煜透过那框窗景,看向车内外形般配的两人,后知后觉嗅出了什么。要是跟贺问洲作比较,根本不是敌强他弱的事,而是降维打击。
他潦倒狼狈,贺问洲纤沉不染,依旧矜冷温贵。
程煜咬咬牙,“贺先生,要不还是让小瑾跟我一起吧。”
舒怀瑾正欲启唇,身后一道声音淡淡道:“我送她回去。”
不容置喙的词句,没有过多修饰,足以将程煜镇得哑口无言,就这么看着那辆宾利消失在视野中。
总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舒怀瑾心里揣着一大堆话,想说却又找不到切入口。
她不知道目的地,更不清楚贺问洲所说的送她回去是客套话还是实迹。
他一身深黑色西装,寡言时,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舒怀瑾斟酌许久,开口打破平静,“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程煜吗?怎么还这么耐心地教他怎么挂号。”
程家小少爷从小就没挂过号,生病都是让私人医生带着设备上门检查,对于社会性的东西,比如挂号、医保等一无所知。
贺问洲:“资本家当久了,偶尔也想做点好人好事。”
舒怀瑾噎了声,接过话头,“那你这慈善事业还挺别出心裁的哈。”
她想了想,“感觉你对程煜的态度,像是在照顾邻居家小孩。”
“跟你同龄。”贺问洲嗓音不见起伏,“可不就是小朋友?”
舒怀瑾瞥了他许久,没忍住试探:“你不吃他醋了?”
没想到这一句,彻底踩上他的雷点。贺问洲深眸中涌出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
一路无言。
气氛降回冰点。路程太长,车内又开着恒温空调,舒怀瑾刚开始还强撑着眼皮琢磨怎么破冰,后半程实在熬不住,阖眸睡着了。宾利在半山别墅车库停稳后,贺问洲看着她恬静乖巧的睡颜,放轻了呼吸。
到底还是不忍心将她吵醒。
就这么熬了半个小时,舒怀瑾睡得不舒服,揉着眼睛醒来。
手腕被一道炽热的力道捉住,贺问洲声线染上淡薄的哑,“手上细菌多,不要用手揉眼睛,容易感染。”
“噢。”舒怀瑾刚睡醒,还懵着,长发柔顺的垂在肩侧,跟着他下了车。
她没来过他在京郊的半山庄园别墅,好奇地四处张望。
贺问洲步伐加快,她就小跑着跟上去,偶尔看到园子法式花坛里的绣球花,会不自觉地停下来,等反应过来他站在台阶上好整以暇地等她时,又提起裙摆往前追。
小尾巴似的。
他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同她对上视线后,唇线复又展平。
舒怀瑾被他莫名其妙的冷意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墅内部比她想象中空旷,装潢全是冷色调,以大理石、月光灰为主,几乎没有什么木质结构,以至于整体的氛围颇为冷清,没有舒宅到处花香四溢的温馨感。
贺问洲将西装递给佣人,迈步往楼上走。舒怀瑾正想跟上去,佣人已躬身对她道:“舒小姐,贺先生为您准备了客房,请跟我来。”
“贺问洲,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
舒怀瑾喊了两声,拔高的音量在大厅上空盘旋,回音阵阵。
哪里还看得见和贺问洲半点影子。
她宣布,这才是真正的冷暴力!
既来之,则安之。舒怀瑾很快被贺问洲准备的客房吸引,超大的圆形露台里藏着无边泳池,与之配套的衣帽间摆了各种各样的奢侈品睡裙,颜色、款式不一,甚至还有几件今年的高定。
“舒小姐,衣服全部清洗过了,房内有呼叫铃,有什么事,您唤我们就好。”
舒怀瑾看了眼尺码,全部都是按照她的身形挑选的。
某人分明是蓄谋已久。
看不出来,贺问洲还有冷脸洗内裤的潜质。
舒怀瑾将佣人们送出去,轻轻吸了一口气,洗了个澡,从几十件真丝睡裙里,挑了一件明黄色的吊带长裙,搭配另一套的披肩,端起高脚杯,给贺问洲打视频电话。
他没接。
平常她找不到他就算了,今天她都在别墅里面了,还愁找不到吗。
[我过来找你了]
舒怀瑾告知完别墅的主人,握着手机,一路蹁跹地寻找。贺问洲似是习惯住在三楼,因为她发现了近百平的腕表及红酒收藏柜。不仅如此,贺问洲竟还有个动物标本室,美洲豹、变异白斑虎,以及麋鹿,还原如此逼真的动物标本非常难,需要极好的防腐技术,还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通风,可以说是上流人士的门面装点。
建造在山腰的别墅本就冷清,这些动物标本还镶嵌了生物学仿真瞳孔,随着观赏者所在位置不同,瞳孔里折射的光线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这些动物也因此有了生命般,舒怀瑾多看几秒,抖觉得它们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她双手合十,咽了下喉,一边骂贺问洲有病,一边拔腿开跑。
不知走了多久,借着门缝透出的熹微光亮,她看到了贺问洲颓坐在地毯之上的影子。成块的大理石矮桌上,摆着一瓶LesRemarquablesdeMartell,具体系列她看不出来,只知道舒宴清酒柜里珍藏了一瓶,是贺问洲送的,里边盛着白兰地。
度数在45往上,不算特别高,但架不住他喝得多,整瓶酒下去了大半。
他襟口的纽扣松开,深凹纵横的肌理曲线一直没入腰际,沉拧的双眸紧阖,似是醉了。
她踩着柔软的埃及绒,在他身旁安静坐下,默默将酒塞装回去。
“贺问洲?”舒怀瑾试着喊了两声,见他没反应,兀自嘀咕,“你要睡也不能再这睡啊。”
听见少女柔软的嗓音,垂在修长双腿旁的指骨动了下。
可惜舒怀瑾的视线全被他的脸吸引,无心注意其它。
他熟睡的面庞很安静,不会拒绝她,也不会冷声说她不想听的话。
怀揣怦然悸动的心跳,她吻上了他的唇。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裹挟着电流窜至四肢百骸。
舒怀瑾学着电影里的主人公,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
第36章 暴雪夜[文案章]
◎“别人教你,我不放心。”◎
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感受,如同细密的丝线随风化开,温柔地将她缠紧。
静若落针可闻的环境里,舒怀瑾从一开始试探时的紧张,到逐渐沉湎其中,蜷紧的指尖下意识松开。
呼吸重了又轻。
白兰地的烈性香气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唇齿,冰凉的,混杂着浅淡的烟草气息。舒怀瑾轻轻喘着气,侧身环住他的腰,怕动作太大将他弄醒,又怕他不知道她趁着酒醉吻了他。
两种矛盾的心理交织,让这个吻沾染了不可言说的禁忌滋味。
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吻对贺问洲而言不亚于一场刀光剑影的心理折磨。
他紧闭双眼,自甘堕落,放任她吻上自己的唇,心甘情愿做了引诱少女摘取果实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