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都未落,她便又睡了过去,隐隐约约间听到一声轻笑。
冒着黑气的剑身刺入胸口,带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染湿了胸前。
宋闻溪吃痛地后退一步,抬起手想要去捂住不断涌出血的伤口。
可手腕好像也受了伤,被温热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怎么抬不起来。
……
一滴水落在眼角,泛着一丝凉意。
是在下雨吗?
清晨的一场小雨将空气淋得湿润,水珠积攒在草叶上悬而不下。
青色的下摆经过,与绿草融为一体,将晶莹的露珠扫进灰褐色的泥土里。
“嘎吱——”
木门被轻轻推开,伴随着很轻的脚步声。
宋闻溪从前日中午就开始睡,如今已是第三日的清晨,觉再多的人都该睡醒了。
她一刻钟前便清醒了,只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榻,连身上的衣裳都是陌生的。
最关键的,她好像断片了,最新的记忆只到陆青衍说要和她结为道侣。
“我要和你结为道侣。”
这句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导致她做了个极羞耻的梦。
梦里的她赤/裸着身子,陆青衍眼上覆着一层白纱,将她揽在怀中,宽大的手掌钳制住她两条纤细的手腕。
他冷冽的声音带着热气落在耳畔:“乖,别乱动。”
宋闻溪靠着她的肩膀,泪如雨下,将整个脸蛋都洗了个干净。
她只当是做了个见不得人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肯定是被那句话吓着了,才做了这个预言的双修梦。
只是梦里的陆青衍覆着眼纱,这是什么奇怪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宋闻溪下意识闭着眼睛装睡。
就是技术比较拙劣,一来就被识破了。
“醒了就起来吃早饭。”
陆青衍声音向来如一汪冷泉,此刻却像被投了岩浆般炽热,像是要将她的耳膜灼伤。
宋闻溪一下子红了脸,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打着哈哈:“这么巧啊,我刚醒。”
陆青衍轻轻“嗯”了声,将食盒中的葱油饼拿出来。
香喷喷的气息钻进鼻腔,宋闻溪也顾不得尴尬,翻身下床,直奔食物……
腿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好在被陆青衍一把扶住,他道:“当心些。”
好巧不巧,他又握住了宋闻溪的手腕,熟悉的感觉将她恼得满面红光。
手腕处传来刺痛,她下意识“嘶”了声。
陆青衍耳朵很灵地听到了,轻轻挪开手掌,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紫色和青色,瞧着有些瘆人。
他向伤口呼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关心道:“疼吗?抱歉,前日是我力气大了些。”
宋闻溪很紧很快地炸了毛,羞耻和愤怒一同袭上心头:“你你你,我我我,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不是梦?”
陆青衍一脸迷茫,真诚发问道:“什么事情?”
宋闻溪一时嘴快,吐出两个字:“双修。”
又在说出口的那一瞬反应过来,垂下眸子紧紧抿着唇。
陆青衍话里裹挟着笑意:“你梦到了你我双修?这么着急吗?我的道侣。”
说到最后一句,他还特意凑到宋闻溪的耳畔,提了提音量。
宋闻溪见他这般,猛地反应过来:“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陆青衍替她将碎发捋到耳后,没再逗她:“药是我座下的女弟子替你上的……”
宋闻溪点点头,眨巴着眼睛解释:“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双休,休息的‘休’,双休你懂吗?”
她还在东扯西扯地解释着,陆青衍又为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嘴角噙着笑意:“衣服嘛……”
宋闻溪:“!!!”
陆青衍浅笑一声:“也是她给你换的。”
宋闻溪白他一眼,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欠?
她前日在宴席上听说陆青衍的事迹,才知如今已过了百年。
一百年了,他还没被那张嘴毒死吗?
嘴毒的陆青衍又开始了:“但是,这衣服是我挑的,如何?”
宋闻溪这才有心思好好看看他挑的衣裳,浅黄色的长裙上缀着鹅黄色的毛羽,绣着暗纹的腰带收拢斜斜系在一旁。
倒也还行,但她绝对不会夸陆青衍一句。
她撇了撇嘴,认真点评道:“花里胡哨,丑得要死。”
陆青衍也不恼,只淡淡一句:“丑在你身。”
宋闻溪又败下阵来,百年之前骂不过,百年之后骂不过,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陆青衍像是被鬼附身,找补了一句:“你人好看就行了。”
宋闻溪正以为他又要说出些什么攻心之语,准备摆烂受着,没想到这狗嘴真吐出象牙了。
见她呆滞着,陆青衍拿起食盒中的葱油饼,隔着油纸施了道暖身诀,葱油香立马被热量激出,弥漫在空气中。
他将饼塞到宋闻溪手中:“好看不能当饭吃,先吃点凡人的五谷杂粮吧,仙女。”
呵。仙女。
宋闻溪当真以为他是回头是岸了,没想到是已经激流勇进,更上一层楼了。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扒开油纸,“吭吭哧哧”开始进食。
看在葱油饼的份上,先不和他计较。
陆青衍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又从食盒的里层端出两盘糕点,紫薯山药糕,还有桂花糕,摸着还有余温,应是才出炉的。
不用他说,宋闻溪风卷残云般尽数笑纳。
等等,养牲畜的都知道,先好吃好喝养肥了,时机一成熟便剥皮抽筋濡血,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如今这般养着自己,莫不是…
既便如此,那也算了,跟着陆青衍有吃有喝有住,总比她一个人没权没势没钱没修为的好。
就算最后真被他杀妻证道,她也认了。
这其中的鲜香甜辣只有她知道。
陆青衍擦了擦她嘴角的残渣,道:“这些是我早上亲自——”
宋闻溪鼓着腮帮子,含糊道:“亲自吩咐弟子去买的?”
陆青衍神色一僵:“很聪明了。”
宋闻溪还在嚼嚼嚼:“那谢谢仙尊,还有你的弟子了。”
陆青衍道:“不客气。”
一弟子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仙尊……”
宋闻溪吃得正香,被他吓一跳,一时呛了气,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陆青衍神色微变,赶紧给她倒了杯茶送到嘴边,轻抚她的背顺气。
宋闻溪咳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直接就着他的手抿了两口茶。
弟子见状,赶紧求饶:“师尊,弟子万死不辞,不该不敲门就进来,叨扰了师尊和师娘,梵宇这就去领罚。”
听到"师娘",宋闻溪险些又岔了气。
陆青衍倒是云淡风轻,好似对这称呼不在意,捏着手上的茶杯,两道水痕交叠。
梵宇跪在他面前,微微垂着头,观察他的神色,洞察了他每个动作,又是一惊,差点没跪稳给他行了个大礼。
陆青衍放下茶杯,从容不迫道:“起来说话,找我是有何事?”
梵宇带着震惊缓慢起身,险些又栽了个跟头。
他平复下思绪,道:“仙尊,弟子们在无妄河一代发现了几具被掏了心的尸体。”
陆青衍平静道:“可有鬼气显现?”
梵宇摇摇头:“没有,但那些尸体似乎都是近一月内的。”
又一女子闯进来,拱手行礼道:“师尊,河底发现了几具白骨,有鬼气残余。”
陆青衍肃然:“看来找对了。”
【作者有话说】
更!!!
29
第29章
◎新婚燕尔不舍分离◎
她又看了看宋闻溪,乖巧道:“师娘好,我叫容央。”
又是这称呼,陆青衍也不反驳。
宋闻溪只得听着,笑语吟吟:“多谢你帮我上药换衣服。”
容央笑盈盈道:“都是小事。”
陆青衍见她们似要说个没完,开了金口:“梵宇,容央,通知弟子,半个时辰后去无妄河。”
二人点头应是,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陆青衍对他们虽也不至于苛责,但那张常年冷着的脸,连笑都是藏着刀的,他们难免有些害怕。
加之长春宗内对陆青衍的传闻,说是百年前他与师兄成陵,还有另外两个弟子一起下山历练,可最后回来的只有他。
彼时,他一身血污,显着虚弱,两眼却蕴着止不住的杀意,只是说话得体,尚存理智。
宗门的承天柱上悬着红绸,随风飘着,从远处看,像是一抹鲜艳的颜色包裹着少年,与他身上的血色融于一体。
陆青衍自请戕害同门之罪,道尽成陵之罪行,也未隐瞒他之过,除却那个已死的人。
他出门时是金丹修为,回来时便已突破化神境,修为增长的速度可谓骇人,是从古至今少有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