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对这样的天才是极为爱惜的,再加上其中纠葛,罪责也不能全归于陆青衍。
最后,他在藏书阁养了个把月,把从古至今的古籍翻了个遍,又去罚罪台领了雷刑,三日三夜的雷刑,总共九十九道,他未吭一声。
罚罪台的雷刑自是比不过天罚的紫金云雷的,不过损些修为,祸不及性命。
此后百年,他先是借口养伤闭关了几十年,余下的几十年便是走南闯北,一把青岚剑斩遍天下恶鬼妖魔,颇有些“杀神”名号。
如今修为已至大乘境,座下也收了几个弟子。
待两个弟子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闻溪鼓着腮帮子,恨不得把桌上的食物全都塞在嘴里。
陆青衍失笑:“怎生吃这么急,饿了多少天?”
宋闻溪只当他是要嘲讽自己,伸出右手比划了个数字,随口答道:“不多,也就三天。”
从她重生到现在,四舍五入也算是三天吧,确实也没吃什么东西。
陆青衍敛了笑意,沉着眸子重复道:“三天。”
宋闻溪观他脸色不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垂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认错:“我错了。”
陆青衍抬眼瞥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几分:“你错什么?”
宋闻溪试探着抬头,努力转着眼珠去看他:“我说错话了。”
认错之积极,态度之诚恳。
陆青衍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快吃吧,不是你的错。”
他温柔是温柔,可宋闻溪总觉着这里边藏着利刃,随时将她捅个对穿。
她想着想着,给自己吓不轻,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青衍温声如玉:“冷?”
宋闻溪也不敢触这位“杀神”的霉头,打着哈哈摇头道:“不冷。”
陆青衍指了指梳妆台:“收拾一下,稍后同我一起去无妄河。”
宋闻溪很乖巧地点头,点到一半又觉着不对,含着笑和他打商量:“仙尊,我一介凡人跟着去只能添乱,我还是不去的好吧。”
陆青衍若有所思,应是在考虑她的提议。
少时,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一人留在客栈,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一个大活人,还是成年人,能出什么事?
难道是怕她跑了不成?
宋闻溪一不作二不休,诚恳地向他保证道:“我绝对不乱跑。”
陆青衍面色不改,只点点头。
宋闻溪喜道:“你答应了?”
这么容易?
陆青衍摇摇头。
她就知道有诈?陆青衍到底什么意思?明人不说暗话,谁把他的窗关了?
她正腹诽着,陆青衍突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与夫人新婚燕尔,不舍分离。”
什么燕尔?什么分离?
陆青衍被夺舍了?
宋闻溪作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可我身弱,八字也弱,对鬼神之事更是惧怕。”
陆青衍抚了抚她的脸:“不怕,我保护你。”
宋闻溪妥协了,彻底妥协了,非去不可了是吗?
“等会儿来大堂寻我。”
陆青衍起身离去,不忘叮嘱一句。
宋闻溪这次没再反驳,十分乖巧地点头答应。
待他掩了门扉,脚步声再也听不见。
宋闻溪终于松口气,来到梳妆台前,蓦然一惊。
不算磨得很好的铜镜却也将她的面容照得清晰,是她本来的样貌。
圆圆的杏眼算不上出众,但眉骨的轮廓生得还算好,衬出几分韧劲。稍薄些的两片粉色唇瓣合在一起,嘴角微微上扬些。
她原本的容貌实在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面相和善,生得乖巧,倒也不算差得到哪里去。
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几绺碎发搭在额角,以及一撮十分倔强挺立在她头顶的短发。
宋闻溪:???
那岂不是陆青衍还有那两个弟子都瞧见了她这副模样?
竟无一人告诉她?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
只有不要脸就不怕丢脸了。
宋闻溪将长发半挽起,随手用台案上鹅黄色的发带绑了绑。
和上辈子一样的发型,这发型配林妍的脸像个骄横的小姐,配她的脸就平淡了些,但也留得几分娇俏。
那没办法,她一个现代人穿过来,没人教过她如何束发,只得自己摸索了。
客栈大堂。
陆青衍端正地坐在木凳上,其他弟子则是垂着头站在两侧。
宋闻溪一下楼梯便见这场面,差点吓得原路回了房间。
她挤出个笑:“是我误了时辰吗?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四五个弟子拱手行礼,左边第二个笑嘻嘻道:“我们只是来得早了些,想看看师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打个招呼。”
说罢,几个弟子齐声道:“师娘好。”
宋闻溪尴尬地笑笑。
这是什么羞辱仪式吗?陆青衍收的是正常弟子吗?
陆青衍起身牵过她的手,温声道:“走吧。”
几个弟子在后面议论纷纷,个个面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知在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干不动了,先更2000吧,毫无营养的一章但是《夫人》,下次一定多写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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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30章
◎怨鬼索命◎
无妄河的水是黑的,湍急的深色浪花卷起,拍在岸上,溅起的水花落在捞上来的白骨上,离心脏较近的几根骨头还透着黑气。
旁侧还躺着几具被河水泡得有些肿胀的尸体,心口处还有个很大的血窟窿,隐约可见腐烂的血肉和内脏搅合在一起。
诡异地,每具尸体双目都睁得很大,像是要脱离眼眶掉出来,死也不瞑目,不知道是痛苦着,还是恐惧着。
明明这些人已经断气很久,瞳仁也已涣散。
可宋闻溪偏偏觉着面前死鱼眼一般的几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她的害怕之言本是编纂的,现在看来却是实话。
腐烂的味道和血腥气混在一起,弥漫在空中,实在是令人作呕。
还有那些双诡谲的目光,宋闻溪脸色煞得惨白,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双腿发软踉跄了下。
陆青衍及时扶着她,有些担忧:“害怕?”
宋闻溪抬眼又对上盯着她的死鱼眼,骇得垂下了头,连带着声音也开始结巴:“有……有一点。”
她没强撑,主要是实在难受,身体难受,这里也难受。
陆青衍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挡住那些目光,又不知从哪里掏出粒药丸,塞了到她嘴里,带着凉气的指腹碰上浅色的柔软唇瓣,似有几分哄的意味:“不怕了。”
宋闻溪眼睛蓦地睁大,声音不稳:“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你要杀我灭口?”
她有时候嘴总是比脑子快,等到脑子追上,又开始有点后悔。
陆青衍面不改色:“不会毒死你的。放心好了。”
他又将宋闻溪扶到旁侧的一块干净石墩上坐下:“先休息会儿,乖乖待在这,别到处乱跑,跑了也没用……”跑了再抓回来。
话落,他便信步离去,与几个弟子仔细地去探查那些尸体了。
宋闻溪:“???”
但服下这粒药丸后,眩晕之感着实减少不少,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些。
什么毒药还能静气凝神?
应是没了那一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阴森目光,宋闻溪心情平复了些,静静地盯着远处发呆。
不一会儿,容央走过来招着手,笑吟吟说道:“师娘,师尊让我来陪你。”
师娘,师娘,又是师娘。
宋闻溪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还有陆青衍的那句“我与夫人新婚燕尔,不舍分离”。
哪里婚了?无名无分的。
算了,只是个称呼而已,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宋闻溪笑脸相迎,指了指身旁:“坐。”
容央听话地坐下,很是八卦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宋闻溪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说的?”
容央摇摇头,依然偏头盯着她看。
宋闻溪强行将她脑袋掰正,干涩地笑笑:“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脸上都快被你盯出花来了。”
容央谨慎地瞧了瞧周围,确定陆青衍离得有些距离,才开口道:“师娘,你和师尊从前认识?”
宋闻溪思来想去,认识不认识她也拿不准。
准确一点来说,是她认识以前的陆青衍,陆青衍应当不认识现在的他。
越捋越乱。
她扁扁嘴,慎重道:“不认识,涣心门那日我们第一次见。”
容央蓦然睁大眼:“难道我师尊是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哪个“见”?别是祭剑的“剑”就行。
宋闻溪笑哈哈地应付道:“也许吧。”
容央对自己得出的结论似乎不太相信,又是对着她一顿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