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辈刁难小辈,这件事说出来并不光彩。
沐长老唯恐师兄爱护徒儿,不肯借打神鞭,便道出实情,“说起来也是孟极顽劣,为了让他夫人继续留在学堂,竟愿意以掌门身份交换。这后生太过狂妄,不狠狠吃一记教训,这仙门的日后岂能委托在他手中。”
沐长老一心向道,又最看好这个后生,如今失望不已,越说越气,“为了个女子,如此自甘堕落,我非要给他打醒不可。”
“哦,你是说我那徒儿不是掌门了?”徐暨南眼中陡然升起了光,竟将浑浊的眼珠都浸亮了些。
掌门即位那日起,供奉的三清会在其身上降下护体神光,一则表示认可其身份,二也有保护之意。
但凡有神魔想动其性命,也要掂量掂量自身,是否有能力承受这雷霆一击。
这也是徐暨南这些年虽然恨,但始终没有下死手的原因。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畜生竟会一个女子,甘愿不要这掌门之位。
或许是这些日子,灵力流失的太快,徐暨南也没有精力深究其中之矛盾点,只是隔空将门打开,“这逆徒真是太让人不省心了,还望师弟帮我规劝一二。”
门只开了一瞬,打神鞭却已出现在沐长老手中。
没想到这鞭子来的这么轻易,沐长老拿着打神鞭喜出望外,他道,“师兄放心好了,我必打的这后生回归正途!”
*
“所以我们一会可能会去戒律堂?”早就听说过戒律堂,可一直没亲眼看过,如今听小道君提起,摇金提了兴趣,不过面上仍保持惊讶。
“不是可能,应当是一定。”虽时间紧迫,孟极仍忍不住纠正夫人措辞,“夫人到了戒律堂后不必说话。”
顿了顿,他又道,“任何情绪都不要有。”
戒律堂点了许多大能的魂灯,对犯了错的弟子修士起警示作用。
人心中的想法外表或许可以隐藏,可魂魄不能,是以不周山用大能的魂灯,来判断对方是否真正悔过,再合适不过。
可这些魂灯不但能够感知情绪,更能觉察魔息。
孟极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对臂钏拿出,“将这个带上。”
摇金闻言覆眼望去,只见十数枚红玉缀着的臂钏,银丝底座,上面镶刻着飞鸟走兽,其中还有一条长尾小蛇隐在其中。小蛇双目也不知以什么镶嵌,两个漆黑小点,精美同时却也有丝野性的美感。
即使还未完全消化小道君的意思,摇金双眼忍不住睁大,“这是什么?”
女子对饰品天生无师自通,不过拿起的一瞬,摇金就明白了这是一对臂钏,她暂时忘记疑问,当即挽起袖口,就往胳膊上带。
两节白生生的臂膀骤然露出,如夏日莲池的粉藕,脆生生的。
孟极眉头一敛,“夫人莫急。”
他收回止住夫人的手,将夫人攀上去的袖子一节节放下,直到那白藕似的嫩臂再也透不得一丝光亮,眸中沉色才渐渐褪去。
在抬起头,孟极面上云淡风轻,一派和光同尘之相。
他知夫人最爱此相,果不其
然,即使摇金因不能即刻戴上手钏而生了轻微不满之意,却仍耐住性子乖觉等待。
孟极眉眼低垂,从摇金手上拿起臂钏,摸到一处按扣,只听吧嗒一声轻响,看似严丝合缝的臂钏竟露出条暗缝。
他将臂钏的缝对着摇金臂弯,扣上,温声,“这样好看。”
好看约莫是这对臂钏最重要的作用了,夫人爱娇,又不爱听规劝,这也是他做臂钏之时考虑最多的问题。
只见臂钏下缀着的红玉碎碎铃铃,碰撞间一晃一晃,发出泉间撞玉之音。
一对臂钏因为大面积银色为底,并不显过分奢华,配上摇金花织锦簇的衣裙更添几分娇俏。
摇金果然爱极了,她不在想着将臂钏贴着皮肉而戴,只是双眼亮亮的,不停摸着臂钏,“小道君,这是什么?”
即使设想过无数次夫人收到臂钏的画面,可此刻真切见到,见到那汪乌黑的瞳孔泛着光,如那对臂钏上的小蛇般灵动。
孟极心中那丝隐匿,贪婪的,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得到了极大满足,“你之前不是喜欢那颗珠子,这臂钏比那更好。”
第26章
摇金不想当时一句话竟被记到现在,心里头有些甜,可过了一会儿,这些甜中却又撞进了些苦涩。
她是他夫人不假,可她也是魔。
苦涩慢慢发酵,可其中夹的甜也不能忽视。
有一滴水溅落心间,发着微微的涩。
她的视线慢慢模糊,周遭的光晕像轮太阳,涩的睁不开眼。
忽的,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看你这次怎么逃?”
摇金哑然,睨眼看过去,除了看到一张怯生生的脸,再无其他。
那张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可眼底划过的笑却不怀好意。
是冷郸郸。
“不装了?”一会儿要受罚,此刻来的人除了来看笑话,摇金想不到其他了。
冷郸郸惊讶的张开檀口,“姐姐怎么会这么想?”
她是来看她死的啊。
不周山除了男修,也有女修,只是女修士的占比很少,可这并不妨碍戒律堂为其单独开辟了一间屋子。
这是独属于女修士受罚的地方,师兄进不来。
正是清晰的知道这一点,冷郸郸方才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说出这句话。
只是她没想到她喜欢的师兄早有准备,只是静等着自己的胜利果实,“听到姐姐是魔的消息,郸郸不信,特意来为姐姐辩护的。”
不,她只会静待时机,在戒婆婆责罚完后,插上一刀。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番话有多么可笑。
女人对女人,那些第六感尤为精准。尤其是之前小道君将养神丹拿出来哄她吃,冷郸郸说出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话,都在昭示她的恶意。
摇金眨了眨眼,一双圆瞳闪着光,“这样啊。”
她也学着对方的模样,张开了唇,只是唇角慢慢上扬,发出张扬的笑意,“我还以为妹妹是来看小道君如何护着我的呢。”
“毕竟小道君可是为了护着我受罚,用夫君的身份替我求情,特意陪我来戒律堂的呢。”摇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摇金恶意满满,并不做伪装,一如那次。
冷郸郸第二次被这么直白的打脸,如二月里迎头浇上盆凉水一般,浑身冰冷。
她气的牙关都在发抖,“你以为你到了这,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
“这就对了。”摇金拍掌大笑,“你一个心思焉坏的女人装什么装。”
女人和女人之间想争男人,哪有什么清纯小白莲,这才对味嘛。
不过这样突然揭破,看着对方震惊的脸,又觉得好没意思。
摇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圆亮瞳孔又亮了些,比先前还亮,她将手臂抬起,冷不丁转了个圈,红玉臂钏摇晃碰撞,发出一些细碎的,清铃铃的声响。
而那条点缀着两个小黑点的小蛇,环在在臂钏的银座上,如伺机而动的活物般蔑视注目,栩栩如生。
果不其然,冷郸郸的视线被吸引。
只是她嗫嚅了唇,没有说话。
“好看吧。小道君亲手做的。”炫耀喜欢的东西,摇金毫不吝啬夸赞它的美貌。
即使这是道法森严的戒律堂,即使上头的魂灯幢幢,似有无数眼睛怒目而视,仍能感受到这对臂钏的光彩夺目。
它们张扬,肆意,如烈焰中熊熊燃烧的火苗,岂能让人不爱。
冷郸郸再也忍不住了,嫉妒之色从她心底涌出,她猛地上前,拔出发簪,“你这贱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只要再过片刻,你身上的魔息就会全部出来,到时你身为魔的消息就会被证实。失去掌门夫人之位,我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今日过后,你就会如同一条狗,只能趴在我脚下摇尾乞怜。”
“不,连狗都不如!”
咒骂声,怨毒气,都随着这最后的尖叫统统结束。
尖锐的发簪闪着冰冷的锋芒,带来的恶意再不掩盖。
凶器和□□快要接近之时,摇金不进反退,手指轻轻一捏,便捏开对方握着发簪的手。
随着吧嗒一声轻响,摇金瞳孔里闪过诡异的红光。她贴着对方耳朵,“抓到你了。”
造成她情绪反常,长长指甲的人抓住了。
让她想想该怎么办。
“你……”冷郸郸有些慌乱,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二人距离贴的是那么近。
明明对方是个凡人,明明她是金丹期修士,可为什么她会如此害怕。
这一刻,冷郸郸甚至有些恼悔,恨为什么她刚刚会上前,为什么会离这个贱人如此近,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被一个凡人轻而易举的掐住手腕。
“杀了她!”
“快杀了她!”
忽的,一道急迫的男音响起。摇金脑袋里就像被炸了一般,疼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