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礼》晦涩无比,是讲古礼的。
而颜渊第十二篇,其中讲了君子四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这是在教他们不要看师娘啊!
想通关窍的众人顿时回过味来,没看到的心有戚戚。
而多看了几眼的池一三人却一脸菜色。
《仪礼注》冗长晦涩,整本翻译这一夜不得通宵了?更何况还有一万字的感悟。
“师父,能不能减少些,弟子文采不行,实在看不懂这些古书啊!”池一头都大了,苦苦哀求后,他小声嘀咕,“再说了,这些东西和除魔也没什么干系,学这些劳什子做甚。”
池一说的也是不少人心声,但一旁的清风二人却吓得连连去扯他的袖口,示意他别说了。
孟极身为元婴境掌门,弟子的这些动静根本瞒不住他。
他负手而立,神色淡然,“池一,你说说人与魔的区别是什么?”
池一被点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魔物阴险狡诈、自私自利,嗜血滥杀,是以魔当诛。”
“那人与魔的区别又是什么?”
池一:“这,自然是人能控制自己?”
孟极看着他,点出关键,“君子立于世当有约束,如此才能克制,方能分出人与魔的区别。”
池一顿时赫然,“是,掌门。”
众弟子受教,“是,掌门。”
孟极点头,这时他才转身,垂眸看着摇金,带着自身都察觉不到的诱哄意味,“穿好。”
被夫君看到脚,姑且算是情趣。
可给旁人看到,那就是白瞎。
吃亏的事,摇金自然不会做。她本就打算穿上鞋袜,可小道君的话却让她一顿。
她将帕子踢开,赤足站起身,“穿什么穿,不若小道君抱我回去?”
“反正这鞋迟早也得脱。”这一句似有若无,是贴在孟极耳边说的,但也是立在沐池河畔说的。
孟极目光垂眸,凝在水面,看着水面冷不丁浮出的蛇尾——那蛇的尾巴上翘打着卷,无比得意的模样。
那双温润长眸瞬间变幻,乌黑的瞳仁跟浸在酒坛子里般,晕的极深、极浓。黑的黑,白的白,倒有些剑出鞘的锋锐。
“小道君,怎的不说话,昨天晚上不还能说会道的?”摇金顺着他目光去看池边,却只见到清澈见底的湖面,她顿时没了趣。
“真是个呆子,这池水有什么好看的,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同你说话,你就不知看看我吗?”
一言出,周遭更静了。
摇金没有修炼过,不知道在修道者中,低阶修士在高阶修士面前毫无隐私可言的的道理。
如今在场的弟子哪个没有修为,哪个修为不比作为凡人的摇金要高?
不过,众弟子虽听见,却并不敢说话。
一时间,有看天看地的,有抓耳挠腮的。
可就是没人透出丁点想走的意思。
开玩笑,这可是八卦,还是掌门的八卦。
谁肯走?
孟极听着放肆的言论,抿唇片刻,忽的上前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他抱着人蹲下,捡起散在地上一左一右的鞋袜,这才往无垢阁的方向走去。
摇金觉得忽上忽下很是好玩,便用手刚勾住孟极脖子,“小道君……”
“噤声。”孟极出言打断,他紧了紧手臂,将不老实的少女抱紧了些。与此同时,身上的道袍瞬移到摇金身上,将少女从头到脚给遮了严实。
孟极身上的道袍不是凡俗之物,乃上善若水锻造,刀枪不破,水火不侵。
披上道袍除了有抵御外敌的功效,更有防止窥视之意。
摇金视野冷不丁被遮住,不甘的咬了咬唇,灰扑扑的道袍宽大飘逸,带着冷木清香。她倒是并不反感。
只是觉得被难捏了,下意识就想反驳。
只是她手刚抓上道袍,却看见了小道君中衣下,心口处皮肤上一闪而过的纹路。
好像是……蛇纹。
摇金呼吸停了半拍,她轻眨了眨眼,却只看见一片光洁的胸膛。
咦,怎么回事?
和摇金纤侬有度的身量不同,怀中的重量轻的像片浮毛。孟极的手不自觉收拢,一言不发的抱着人往无垢阁方向走。
——“今日课业到此为止。”
众弟子见状纷纷失望,倒不是他们真的好学到了极致,而是惋惜没能多看一会儿师父的八卦。
“走了,走了。”
“害,没想到师父和师娘这么恩爱。”
“嘶,看的我都想有个道侣了。有这么美的小娘子,就是抱到腿抽筋我也愿意啊。”
众人提步要走,忽然,方寸间响起孟极和缓的声音,“给池一几人布置的功课,今晚全体都有。”
“另外,池一加倍。”
一万字加倍,那就是二万啊!
方才还最跳脱的池一顿时哀嚎起来。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你扯我,我扯他的,“走了走了,还不走等着罚戒加倍呢。”
一路
无言
回到无垢阁后,摇金身子刚挨上床塌,就迅速飞弹到最里面。她扯过缠金软被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你别过来。”
又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这可是白天……”
白日宣淫,她还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呢。
孟极:……
他看着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微闭了目。
无垢阁早有规定,若掌门和夫人同处一室,便不得有下人伺候。
是以,屋内此时静极了。
摇金在这股寂静中,莫名生了一丝慌乱。
但,她在慌什么?
摇金决不承认,她可能被小道君吓到了。
忽然一阵极轻的电流传来——滋拉滋拉,断断续续。
电流并不似往常那般强悍,而是如蚂蚁轻咬,酸麻无比,电过之处带着些烧灼的感觉。
似乎比之前疼了些?
但谢天谢地!
摇金从没有过这么一刻盼望这种电流感,她垂眸不动声色的去看手心,上面写着两个字——安分。
摇金:……
怎么安分?是躺平不动,还是躺尸不动?
倒是给句话啊!
摇金纠结半天,最终颤巍巍的伸出手。她将被子打开。忍辱负重的慢慢躺下,一副抵抗不过就加入的姿势躺平在床上,“……你轻些。”
话末,闭了眼。好似暴风雨中一枝即将被摧残的娇花。
这一句话让孟极眉心都在跳动,他看着屋外头的青天白日,又看着躺成个大字型的摇金,一时给气笑了,“这般不知礼数,看来夫人规矩还是学的不够。”
说罢,便拂袖而去。
无垢阁的大门被弹到墙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似平地炸出惊雷,墙上的白壁簌簌掉落。
——“罚抄不周山戒律第三百五十二条,一千遍。”
“不抄完,不许吃饭。”
摇金挑眉,看着对方背影冷哼一声,也起了点怒。
倒是有种,敢摔门了。
对于小道君的罚抄,摇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晚间她也没用膳。
并不是真将孟极的话放在心上,而且她觉得自己似乎丰腴了些。
嗯…
得少吃些。
晚上
摇金正捧着碗小口喝着,冷不丁一个人影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孟极两只手扶着托盘,问:“谁许你用膳的?”
摇金:“我没吃饭呀,我喝的是水。”
她很自律的,说了少吃其实就是不吃。
不过还是碗给人造成的错觉,谁能想到有人放着茶盏不用,用碗来喝水。
孟极一顿,袖中照魔镜掩下,“食不言,寝不语。”
照魔镜能够照出妖魔原形,即使是在擅于隐藏的魔都无法藏匿——这镜子是他给的,让孟极今夜查看他的夫人到底是不是魔。
虽夫人只是被魔物附身,可逼魔出人体内的法子太过繁琐,远不如一刀杀了来的方便。
孟极想到他的性格,双眸微微垂下。
“你来做什么?不会就为了看我有没有吃饭吧?”摇金叫小道君似在愣神,便猜测他的用意。
自上而下的角度,很容易便能看见少女尖尖的下颌,那削瘦的肩骨,如同一只成长的花骨儿,正该是好好汲取营养的时候。
孟极幽幽叹了口气,跪坐在摇金身边。
他上身屈直,以食指大拇指并托起托盘,拿出中间白瓷碟。随后微抿着唇,沉默将碟子推到摇金面前。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便将那碟盘子又推进了些,恰好是方便摇金取拿的距离,“夫人,用些。”
“咦,这是桂花酥?”摇金看清盘中的东西,此刻故意惊奇的嗔了一句,“又允许我吃饭啦?”
糕饼中,摇金最爱吃的就是桂花酥。
只是桂花糕易做,酥便难了些。需要一层层揉面,擀面,让面皮起酥,在煎,在烹。